不过高演难免还是有些犹豫,因为毕竟他刚刚从先帝高洋手中接过皇位,并在兄长临终前也答应了要善待几个侄子。
如今高洋尸骨未寒便要将侄子作为质子流放于敌国,这多多少少有些说不过去,也让高有点过不了自己心内这个坎儿。高洋对他的评价确是一语中的,他本性未必良善,但却爱作矫饰,哪怕心里非常愿意做的事情,也要因为顾忌群众看法而犹豫再三,需要诸多权衡才能痛下决断。
“先帝将家国托付于朕,朕尚未有大功以报答此情,难道竟要迫于无奈、将诸犹子遣送贼中?”
心内挣扎一番之后,高演便忍不住长叹一声道。
听到皇帝作此感慨,群臣一时间都有些不会了,只觉得皇帝履极以来,别的不说,单单在矫情方面当真是变本加厉。
作此感慨未必就是否定提议,无非是想找一个能够让自己在情理上得所依仗、能够说服别人和自己的理由,可问题是这件事说破了天那也是要翻脸无情、斩草除根。难道得说因为先帝战败无能、连累家国,所以遣其诸子为质、为其父偿罪?
且不说这理由难以说服别人,真要说出来的话,那可就比事情本身还要更加的凉薄无情、令人唾弃了!
众人一时间真的想不到能够用什么样的理由开脱,而高演见状后便也只能暂且放下此事,准备来日再作商讨。
可是到了第二天,不需要他这些心腹们再作劳神寻找什么自我安慰的借口,高湛直接从邺都派人来到晋阳,把这一选择给直接堵死了。
“奴叩见至尊,奉长广大王所命,如此奏报邺都近日所发生的通敌贼事!”
从邺都来到晋阳宫求见的乃是高湛门下心腹苍头,受到召见之后便直述其来意,并将随身携带的一个麻布包括的盒子递给殿中侍者,并直接说道:“此匣中所盛装乃是朝士裴泽首级,此徒即大王所察觉国中通敌之贼!”
听到这话,那入前接过盒子的侍者脸色顿时一僵,而皇帝高演脸色也顿时一变,眉头微微皱起,口中沉声说道:“打开匣子!”
此时正值盛夏酷暑,尽管这首级经过了一番处理,但从邺都来到晋阳的途中也是腐败严重,还未打开外面包裹的麻布便可闻到里面的腐臭味,侍者当然不敢将此秽物摆上御案,只能跪在殿中,颤抖着双手将麻布解开,并打开木盒,露出了里面被松脂膏油浸泡后仍然难免腐烂、已经无从辨认五官的人头。
“长广王何以发现裴主书有通敌之罪?他贵为相王,又因何事于此卑品下官有所接触?”
高演看了那腐烂的人头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旋即便沉声发问道。
“启禀陛下,此徒日前以献计救国为名,主动登门求见我家大王。大王亦心忧敌情难制,于是便招至入府,却不料此徒登堂之后,多作荒诞大逆之言,使人不敢与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