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延明年轻面容上带着谄媚的笑意,拱手道:“杨相,下官发现科道中不仅有我们的人,还有浙党的人,义愤填膺,书写弹劾奏疏。”
杨国昌点了点头,说道:“奏疏要趁早递,再去看看六科的动静,最近几天,声势要造起来,不要希望一弹即中,关要是弹章不能停,连续弹劾半个月,最好能等到河南都司送来捷报,好了,去忙吧。”
“是,杨相。”龚延明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父亲,怎么会有浙党的人?”见龚延明离去,杨思弘在一旁侍奉着茶水,放下手中的紫砂壶,诧异问道。
杨国昌道:“毫不出奇,浙党想要借小儿之力扳倒老夫,故与小儿苟且,可浙党也不是铁板一块儿,况小儿当初所上《平虏策》,不论于军机处之设,还是重武抑文……凡此种种,皆为倒行逆施之举,是谓,满朝文武苦贾珩小儿久矣!”
其实杨国昌这话还隐藏着一丝对当朝天子的怨怼。
杨思弘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浙党魁首一向阴谲,按说……”
杨国昌面色澹澹说道:“别忘了,浙党前日谋工部右侍郎之位,结果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反而工部部堂落在贾珩小儿岳丈头上,浙党中人岂会心服?”
事实上,确如杨国昌所想,浙党对工部侍郎职位劳而无获,内部颇有微词,尤其是韩癀改弦更张,廷推举荐秦业,尽管事后与浙党解释,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
“父亲先前不是说,圣上对贾珩信任依旧,圣卷不衰,纵此次弹劾也难动摇其分毫?”杨思弘儒雅面容上现出疑惑。
“话是这般说,可也不能坐视其势大,如今借着军机处内讧,弹章如潮,起码能扫一扫贾珩小儿威信,一个威信荡然无存的军机大臣,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有何资格与我等共秉国政?”
“哒!”
杨国昌说着,面色一沉,将手中的茶盅勐地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盖碗儿上下跳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显然这位内阁首辅对军机处如鲠在喉,而先前贾珩屡屡与自己作对,更是怒不可遏。
杨思弘目光闪了闪,面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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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国昌苍老目光晦暗几分,道:“等河南都司传来捷报,那时圣上就知道这小儿几斤几两,或许不待东虏一战,就可见小儿为纸上谈兵之辈,夸夸其谈之徒!”
杨思弘点了点头,道:“父亲,纵观我朝,不曾有未满二十,与闻国政,参赞军机者,如今浙党为一己之私,纵容小儿乱政,实为朝臣不耻。”
“嗯。”杨国昌似应未应一声,将眼皮耷拉下,摆了摆苍老的手。
杨思弘也不再说其他,出了轩室。
……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刚刚用罢午饭,凤姐在一旁陪同说话解闷儿,邢夫人、王夫人与薛姨妈等人在一旁作陪,李纨、迎春、探春、湘云、钗黛俱在一旁坐着相陪,此外还有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
贾母跟前儿还坐着宝玉,这几天,贾母的心情还不错,时常唤着西府的几个姑娘来说话。
贾母笑道:“宝玉,等下个月,正好是三月,天气暖和一些,你再去学堂。”
上学堂因为要行寄宿制,故而此事对贾母而言,真是一拖再拖。
宝玉撒着娇说道:“老祖宗,我身子骨儿不太爽利,等下个月月中再过去,再说三月初就是三妹妹的生儿。”
李纨看着,暗暗皱眉,心头一阵恶寒。
贾母还就喜欢宝玉这般孩子气,笑道:“难为你还记得你三妹妹的生儿。”
凤姐笑道:“我当宝兄弟只记得林妹妹的生儿。”
黛玉嗔白了一眼那锦绣辉煌的神仙妃子,心道,带她做什么,她的生儿已经过过了。
忽而这时,嬷嬷进得厅中,道:“老太太,二太太,理国公府的太夫人过来了。”
“这非年非节的。”贾母略有些诧异地看向邢夫人和王夫人,低声说道。
邢夫人喃喃道:“许是外间又出了了什么事儿?”
自从贾赦和贾琏父子二人流放以后,邢夫人的地位一下子变得极为尴尬,不过贾母许是怜悯心发作,对这个小门小户出身,一味奉承贾赦胡作非为的大儿媳妇儿,早年的厌恶之感竟减少了一些,这两天唤着邢夫人说说话,当然邢岫烟这等年轻姑娘,贾母也很是喜欢。
“凤丫头,你代我迎迎。”贾母看着一旁的凤姐,轻声说道。
凤姐笑了一声,正离了绣墩。
然而,未等迎接,只见一个嬷嬷进来,道:“老太太,理国公太夫人已经过来了。”
贾母心头疑惑更甚。
黛玉、宝钗、探春等人面面相觑,隐隐觉得不寻常。
少顷,柳芳之母孙氏已领着柳芳妻子唐氏在嬷嬷、丫鬟的簇拥下,随着荣国府一个管事嬷嬷进入厅中。
“老姐姐。”孙氏一进入厅中,就朝着已经在罗汉床上起身的贾母唤了声。
贾母笑着看向对面的孙氏,问道:“孙大妹子,今个儿怎么得闲暇来府上串门儿?”
孙氏苍老面容上却无多少笑纹,道:“老姐姐,你们贾家可出了一位英雄好汉啊。”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气氛都是诡异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贾母见其神色与语气皆有不善,面上笑意也敛去一些,问道:“孙大妹子,这是从何说起?”
“东府的珩哥儿,可真是了不得!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在军机处做事,今个儿面圣议事时,只因不肯附议着珩哥儿,谁想他竟命皇宫里的锦衣校尉捆了芳儿,打了二十棍,这般权势,威福自用,可给咱们四王八公长脸了。”孙氏阴阳怪气道。
贾母面上笑纹彻底不见,道:“这是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