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沉吟片刻,换了个话题,问道:“可卿与三姐,还有凤嫂子都惦念着你,对了,最近京中也出了不少事儿,琏二哥牵涉到一桩走私案子,与大老爷被流放到了贵州。”
“三姐儿先前来信和我说过了。”尤氏说到此处,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凤丫头她自来要强,家里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也不知该如何怄气。”
尤氏与凤姐两人妯娌关系甚好,在红楼原着中就有不少来往,平日嬉笑怒骂,讲着妇人的荤段子,都是平常中事。
贾珩道:“金陵这边儿,族里是什么情况?”
尤氏定了定心神,说道:“宁国这边儿是贾孜在管事,代字辈的族老年岁也都大了,都在家中荣养,而荣国那边儿是贾珑,还有贾攸父子,听说你在淮安府还鞭打了他们?”
说到此处,丽人眉眼凝起,看向对面的少年。
贾珩沉声道:“他们不识大体,借江北大水,囤货居奇,大发国难之财,我先前也是小惩大诫。”
现在一路而来,江北之地受的水灾影响几乎微不可察,一路之上,不少地方官想要登船求见,不过皆被他以钦差皇命在身,不可滞留给婉拒。
“之前金陵说了一阵,也没什么好话,都是诋毁之言,不说也罢。”尤氏揭过此事,定定看向那少年,说道:“此事,你做的对。”
贾珩看向少妇,笑了笑,轻声说道:“那也好,我就不问了。”
看了一眼天色,说道:“这天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儿,这两天,林妹妹正说想着四下转转,尤嫂子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可以做个向导。”
尤氏讶异道:“林丫头也过来了?”
贾珩笑了笑道:“是啊,从扬州过来转转,金陵为数朝国都,想来也有不少名胜古迹。”
说着,也没有多做停留,起身离开。
尤氏重又返回厢房,坐在圆桌之畔的几凳上,看着那散着热气的半盅残茶,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拿起手中的书信,目光一时出神。
三姐儿倒是得偿所愿了,二姐儿想来也能有个着落,只是她……许是这辈子都守寡了罢。
贾珩离了尤氏院落,忽而一愣,看向抱剑而立的青衣少女,头戴斗笠,垂下的青色烟罗纱在肩头两侧细碎而落,煞是清幽。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贾珩皱了皱眉,问道。
陈潇瞟了一眼身后橘黄灯火通明的宅院,低声道:“汪寿祺果然去了两江总督衙门去见沈邡。”
贾珩道:“这个汪寿祺未必不知我们在监视他,如此大摇大摆,本身也是做给我看的,两江总督,一位封疆大吏,可是好靠山。”
这是商贾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存智慧,以官制官。
陈潇面上若有所思,问道:“那你怎么办?”
“再看看,稍安勿躁。”贾珩目光幽沉,低声说着,旋即,向着黛玉庭院中行去,忽而步伐顿了下,看向身形窈窕明丽的陈潇。
陈潇清眸闪了闪,神色疑惑问道:“怎么了?”
“斗笠面纱,女侠装束,倒是挺配你的。”贾珩轻声说着,轻轻拍着陈潇的肩头,拍去其上的雨水。
陈潇瞥了一眼贾珩,倒也没打落那手,羞恼道:“莫名其妙。”
反正就是夸人的话?这个倒是听了出来。
贾珩说着,来到黛玉所在的庭院,厢房之中一灯如豆,静谧无声,朝袭人点了点头,进得厢房之中。
黛玉坐在书案之后伏案看书,精致如画的眉眼间现着思忖,听到外间传来的对话声音,循声望去,只见那熟悉的身影,芳心不由一喜。
“妹妹,还没睡着呢。”贾珩凝眸看向黛玉,温声问道。
因为鸳鸯去了宁国府,与正在看着房子的金父、金母团聚,贾珩反而少了几许“但凡平头正脸的……”的几许不自在。
黛玉放下手中的诗词文集,秀眉之下星眸如露,凝睇看向那少年,道:“睡不着,珩大哥忙完了吗?”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忙完了。”
说着,缓步走到黛玉身侧,紫鹃恰在这时悄悄出了厢房,分明是到廊檐之下望风去了。
贾珩与黛玉两个人并排坐在书案之后,黛玉将螓首靠在一旁的少年怀里,也不说话,两人静静相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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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珩轻轻捉住黛玉的素手,低声道:“妹妹看着有心事?
其实不需怎么察言观色,黛玉的心事都写在一双罥烟眉和婉转秋波之上。
“我没有。”黛玉轻轻摇了摇头,罥烟眉下的星眸凝了凝,芳心深处却涌起一股甜蜜。
贾珩拿起桌上的信笺,轻笑说道:“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是易安居士的词,妹妹还说没心事呢。”
其实也能猜出一些,还是他在船上吃羊闹的,这不是前世那个快餐爱情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搁谁身上都会觉得心神不宁。
何况是一个少女,先前也是一个没忍住,吃上了羊肉自然要惹上一身烧。
贾珩目光闪了闪,倒也猜出一些原委,轻轻拨着黛玉的刘海儿,低声道:“妹妹是在担忧不能嫁给我?”
黛玉:“???”
少女一下子被戳破心事,而且是一种打趣的语气,几是让黛玉又羞又恼,一时却不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