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人说着,忽而想起一事,清声道:“子钰到哪了?”
宋暄道:“四五天前从金陵出发,如是以快马而论,这两天也该到了才是。”
那年轻内监又说道:“回禀娘娘,陛下先前已派了人,催促卫国公商讨军国大计。”
宋皇后默然片刻,恍若桃花的唇瓣张开一线,晶莹靡靡的樱颗贝齿如编贝一样,轻声说道:“那就等子钰过来,问问他是怎么个章程。”
不知为何,丽人在这一刻选择听听贾珩的意见。
吐血两次,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果没有一位朝堂重臣鼎力支持,京中难免会有变故。
待宋皇后吩咐着女官将那内监送出去,翠羽秀眉之下的雪肤玉颜上见着忧色流露。
心头甚至有些后悔,为何没有在京城多待一会儿。
岳氏道:“娘娘,也不要太过忧虑了,圣上洪福齐天,想来能遇难呈祥的,再说不是还有卫国公已经北返。”
宋皇后忧心忡忡道:“陛下从来是急性子,这西北打了这么大一个败仗,还不知怄气成什么样呢。”
又吐血一次,让人揪心。
而在天色将晚时分,开封府城之外的官道上响起“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骑士的呼喝。
借着城门洞一侧的马灯照耀,可见扶着马鞍,骑在骏马上的少年,那山字无翼冠下,剑眉星目。
“什么人?”城门上的守值百户沉喝一声,心头惊讶,看向远处打着火把的马匹,定睛一看,心头大惊。
贾珩身后的锦衣亲卫李述手拿一枚玄铁令牌,高声道:“锦衣府办事钦差,尔等还不打开城门。”
此刻,城门楼上的守城百户也瞧见了下方打着火把的数百缇骑,心头一惊,吩咐着一旁的兵丁道:“快,放吊篮。”
“城下的锦衣兄弟,可将令牌递至篮中,我等还要查验。”那城门百户高声道。
李述正要发火呵斥,身旁淡漠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城门既已落锁,照规矩办事。”
其实,如果是没有经过中原之乱的开封府城,可能没有这般严防死守,但曾经被赚开城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开封府城的门禁之制也愈发严格了起来。
待令牌递送上去,没有多久,伴随一阵“吱呀呀”的铜门声音,两扇沉重的朱红铜钉大门缓缓打开,现出黑黢黢的城门洞。
数百缇骑如旋风般,穿过绵长的城门洞,向灯火明亮的街上疾驰。
而收到消息的河南巡抚忠靖侯史鼎,以及开封府知府宋暄,则领着一众扈从,正在向贾珩相迎而来。
双方于巡抚衙门的街口相遇,贾珩摆了摆手,勒缰停下,翻身下马,看向相迎而来的史鼎以及宋暄等人。
“史侯,宋知府。”贾珩当先唤了一声。
“子钰。”史鼎借着如匹练的明耀月光,咄咄虎目定定看向那在大批缇骑簇拥下,快步而来的蟒服少年,心头也有些微震。
宋暄也近前与贾珩寒暄着,拱手说道:“子钰,许久不见。”
这时两侧街道灯笼摇晃,寂静可闻远处街巷犬吠之声,伴随着松油火把的噼里啪啦声,而双方对望,一时默然无言。
星夜之间,风尘仆仆而来,急救火事。
此情此景,大抵是:“每一次听到你,都是大风起,每次看到你,却又惊雷起……”
众人寒暄着,贾珩在陈潇等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大步进入巡抚衙门。
从高空望去,前后几重庭院的巡抚衙门官署,廊檐下灯笼明亮,身后下了马的两队缇骑,着飞鱼服,配绣春刀,两行火把依次而入,明煌如龙。
厅堂之中,众人落座品茗。
烛火摇曳了下,映照着一张带着唏嘘感慨的面容,史鼎喟叹道:“子钰,京中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南安王爷他们太过贪功冒进了,十万大军,六万京营精锐,就这样葬身在西北蛮荒之地,我大汉有一二十年都没有这样的大败了,令人痛心疾首啊。”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南安、柳芳等人急于立功,这才中了敌寇的诱敌深入之计,的确让人心痛,六万京营精锐,都是我昔日精心操演的骁果之士。”
他在路上已经收到南安大败的消息,而且见到了天使拿着传召他即刻回京的圣旨。
说实话,纵然知道是他一人之捷音,可心头却无多少喜悦。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一件事儿,如何在照顾到天子自尊的前提下,怎么安慰天子那颗受伤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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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战,天子只怕肠子都悔青了,但心头的羞臊可能导致猜疑敏感,心性大变。
史鼎目带征询之色,说道:“子钰,如今西北局势一团乱麻,你如何应对?”
“如按我之意,西北方面,先守上半年,等江南诸事料定,再领兵征西。”贾珩沉吟片刻,朗声道。
这也是他先前和潇潇定好的安排,但稳妥归稳妥,会让以后的平虏之事变得艰难。
史鼎颔首数据哦道:“这样也好,如今朝廷刚刚吃了一场大败仗,如果算上西宁边军那一场,已经是两场败仗了,不说军心士气,就是在钱粮上也受不了。”
贾珩说道:“如是实在没有办法,再与青海虏寇打上一场,也不是不能。”
史鼎心头一惊,说道:“这……还要打?”
贾珩道:“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再打一场,西北的和硕特蒙古与辽东的东虏勾结至深,如果不能趁其势力弱小之时剪灭,西北的肘腋之患,将为心腹大患。”
这是他一路上思量来回过的,是究竟等解决江南之事料定后,再行扫平青海,还是直接再次发兵青海,打赢这场艰苦卓绝的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