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嚣也是卸甲再披甲,放旗又掌旗,丧子又丧孙!仍然为国而战,为国而争。
楚国现今大刀阔斧地改革,要除四千年之国弊,要削割世家根本利益。
此等要害之事,历来没有不流血而成,因此动摇国本者,史书并不鲜见。
是淮国公第一个站出来响应,强势地镇压了左氏内部各脉,自削家族利益,甚至主动交出兵权!
正是有淮国公的带头支持,其余公侯伯子才能相对容易地放手。
以左嚣之功,左嚣之业,左嚣之牺牲,左嚣之威望,举国上下未有能及者。当左嚣开口说支持,没人有脸说自己就该在功劳簿上躺一辈子!
虞国公看似不争不抢,安国公静忍深藏,卫国公好像事事决于宋老夫人……
但若是左嚣没有点头,没有展现如此鲜明的态度,他们真的还那么好说话吗?
诸葛义先瞧得明白,几位国公里,只有看起来最肆无忌惮、最嚣烈自我的左嚣,最具公心,最有楚魂。若非如此,养不出左鸿、左光烈那等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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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知就连献谷钟离氏,对国家对天子忠心耿耿的钟离肇甲,也对这次改制有过诸多的不满。甚至故意言于酒后,说“带甲之士为国死,死而折荫不得庇后人耶?此千古之谬!”
是淮国公亲自把他叫到军营,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举国厚禄之,带甲之士为国死,岂不应当!?”
钟离肇甲这才缄言。
话说回来,难道因为左氏最具公心,就可以薄待了吗?
该如何对待左家,昔年楚世宗已经给出了答案——
倾国而救,乃得倾家之报。
诸葛义先有再多的理由,再理所当然的借口,也必须要慎重对待左嚣的质询。
“斗昭成就绝巅之后,以三途桥贯通阴阳,连接了姜望,彼此互为门户。但这恰恰落入【无名者】的布置,祂真正掌握了阴阳家的手段,通过三途桥干涉其中,连桥带人,把姜望和斗昭都卷走。”诸葛义先认真地道:“祂很有可能是近古时代的阴阳真圣邹晦明,或者至少跟邹晦明关系匪浅!”
左嚣在这样的时候反而显得冷静,一人一旗,独伫空中:“我不是要听你继续分析【无名者】的情报。”
【无名者】是阻他超脱的人,是斩断“左嚣”此名之传说的存在,可以说是他的一生之敌。
但现在不是他关心的重点。
姜望被掳走了,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救援。
但能不能救得回?还有没有机会?
他知道诸葛义先算无遗策,他担心姜望也是诸葛义先的算材,是填劫的子!
若真如此,他将永不原谅。
不仅不能原谅诸葛义先,也不能原谅自己。
人和人之间,无非是真心换真心。这些年相处下来,他们已是真正的家人。
姜望大好前途,传奇人生,怎能因为和他左嚣的情感而被葬送?
那他左嚣对这孩子这些年的关心算什么?一桌吃饭一桌欢饮,一室读书一室修行,只为了大楚今日一用吗?
“我是想跟你说——我们很快就能将祂确名,姜望不会有事的。祂暴露得越多,这一局就越接近结束。”诸葛义先声音笃定:“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去追逐【无名者】。”
不得不说【无名者】能够藏世这么久,甚至在楚世宗时期露头后,还能将陨仙林作为祂的禁地,堂而皇之地存在于楚国之侧,的确有祂非凡的本事。
为了将祂捕杀,诸葛义先几乎算到方方面面,调动了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
除了凰唯真穷追不舍,还有地藏这般神秘强大的超脱者参战。
但祂还是从陨仙林逃到东海,从瓮中逃到瓮外。这座为束缚【无名者】而制的超脱瓮,此时反而成了地藏和凰唯真的牢笼!
甚至于祂留下来的潜意之海,还通过白日梦真,填进这超脱瓮中!使得瓮中水满养鱼虫。此中人亦鱼,人亦虫。水亦为狱,水亦为瓮。
金身落水,地藏轻声叹息。
而凰唯真并不言语,只将双手一展——
有形的波纹随着祂的长袍荡开。
波纹所及,一切都被消解。
包括无尽沧浪之水,包括时空无限的客房本身,地板、房梁、门窗……
祂亲手解瓮。已然成真的一切,迅速地重归于虚幻。
在真实的时空里,“观澜天字叁”里发生的一切,已经成为过去!
凰唯真让这一切真正过去,自然就解瓮而返。
已经伤痕累累的徐三,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但瞬间成为一道泡影,“啪”的一声就消失。
“去哪里追逐【无名者】?”执旗的左嚣只问。
在用祭坛碎石摆出来的星图阵里,诸葛义先最后低头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承载他降临超脱瓮的这具身体,严肃而稚嫩的少年……已经变得虚幻起来。
“很早之前我给过斗昭死命令。”他说道:“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斗昭只会在两个地方登临绝巅——大楚皇宫,或者陨仙林。”
大楚皇宫里,是真正有超脱战力存在。而陨仙林中,缚杀【无名者】的困局仍在,楚天子倾国而至,也不过一念之间。
也就是说,无论【无名者】在哪里降临,都必然会迎来一轮新的围杀。
所以诸葛义先才敢笃定一切还未结束!
但左嚣并没有放松,反而是挑起眉来:“你早就算到,【无名者】会利用斗昭证道绝巅的这一步,以三途桥来逃脱今日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