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学宫里走出来的、素以严厉着称的教习鲁相卿,见得这一幕,关住了本来准备大声呵斥的嗓门,默默地候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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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则说入学宫论师生,尊卑有序……但武安侯这不是还没走进来么?
而且怎么说……不愧是大齐最年轻的军功侯爷,不愧是武安侯!对武帝多么尊敬,又多么有悟性,看他那认真的眼神、坚定的棱角,显然是完全能够感受武帝这四个字的神韵。
难得,难得。
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已经很少见了!
稷下学宫的特殊性,完全隔绝了姜望的感知。以至于他迟了几息,才发现这位年迈教习的到来。
连忙欠身行礼:“这位先生,敢问尊讳?我名姜望,奉天子之命,特来学宫。”
多有礼貌!
鲁相卿很满意,僵硬惯了的脸上,也生扯出了笑容:“老朽姓鲁,是乐安郡由弭人,元凤十九年治沧郡有功,成就金躯玉髓。后来进了术院,潜心为国研究军阵道术,虎岳啸海就是老朽当年研究出来的,至今沧郡郡兵都还在应用……元凤三十七年进了稷下学宫,担任教习至今,一晃已经二十年过去啦!说起来,养心宫主、长生宫主,我都教过的。”
他本来还想插讲一段自己当年在战场上的事迹,念及面前这位年轻侯爷的勋绩,终是遗憾作罢。
“鲁先生。”姜望肃然起敬:“姜望来得迟了,劳您久候,实在不该。”
“哈哈哈,不说这些。”鲁相卿看了一眼姜望旁边的丑汉,笑着说道:“让你的部下回去吧,我这就引你进学宫。”
“呃,这是我的书童。”姜望解释道:“我的修行基础很不牢固,陛下特许我带一个伴读书童入学宫。”
这其实便是天子给他一个荫庇入学宫的名额,算是对新晋武安侯的优待。
他于是带上了……廉雀。
鲁相卿起先只是乍一看了一眼,觉得怪丑的,料想应该是武安侯在战场上的旧部。
这会细一看……
竟还不如乍一看。
他难掩讶色:“这般大龄的书童?”
他倒是没有什么坏心。言下之意,你武安侯就算能荫庇一人,也该找个年轻的、有前途的,如此才能对得起稷下学宫入学名额的珍贵。
廉雀闷了半天,这会终是忍不住了,瓮声道:“先生,我跟姜望同岁!”
“啊,那什么……走吧。”
鲁相卿随手结了个印,便见高大的石牌楼之后,慢慢显现一条青石铺就的道路,蜿蜒着展向云雾深处。流云薄雾间,是隐隐的宫阁楼台,真如仙境一般。
这位稷下学宫的老教习,一边在前领路,一边若无其事地跟姜望解释:“进出稷下学宫有一套专用的印法,每天都不同。今日是乙午印。”
以姜望如今神而明之的境界,踏上青石道路后,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不同!
所有修士都清楚,道元的诞生,是意与力的完美融合,是万物之灵对天地本源的最真实反馈,是为“大道之初”。
而在这种形而上的概念之外,更具体的诞生过程,可以这样来描述——所谓道元,是在修行者意志的统合下,融贯气血和天地元力,在修行者的肉身内,经由道旋和道脉真灵提炼完成。
天地元力在内是道元诞生的基础,在外则是道法威能的保证。在正常的环境里,它是几如空气一般存在。无处不在,但又稀薄得几乎没有实感。
几乎所有强大势力,都会以法阵凝聚天地元力,使之更为浓郁。
但姜望所感受过的最浓郁的天地元力,也不似此刻这般,几乎如水流淌,肆意冲刷着体魄!
完全不需要分心提取,一呼一吸即是浓郁的天地元力。
当然,修士自身才是根本,再浓郁的天地元力,也堆不出修行境界的突破。无非是加速道元的凝聚,在游脉境和周天境有相当大的益处。
真正让姜望动容的,是他在进入稷下学宫之后,立刻就生出一种感受——他好像距离世界的真相……更近了!
如果说在稷下学宫之外,他与天地本质隔着一片海,那么现在就只是隔着一条河。虽然还是很遥远,但已经隐隐可以看到对岸的风景。
以他现在的修为,断无出现幻觉的可能。
也就是说——在稷下学宫里修行,有助于体悟洞真!
这是何等惊人?
姜望的心神,一时飘忽,已经飞进那玄妙难言的感知里。
鲁相卿极羡慕地看过来一眼,对廉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抛开学术道统不谈,稷下学宫本身亦是绝佳的修行宝地。
元气浓郁自不必说。
更有大齐国运蒸腾此间,使那些在官道上未有足够建树的修行者,亦能享受官道之便,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最最重要的……是这地方贴近现世本源,叫人可以更容易地看到世界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