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秘术?给我,我来启动。”
赵澈从高空往下看:“怎……怎么给你?”
他的视线瞬间被抓住,贯穿了空间的距离,立时与卞城王的视线连在一起。
通天宫内,一个身穿黑色官服的恐怖虚影骤然显化降临,俯视着赵澈孱弱的神魂。
虽则通天宫的先天压制,可以叫所有外侵的神魂力量,都被削弱到沉沦于蒙昧的安全线以下——所谓的“胎中之迷”,即是如此。历史上很多试图夺舍婴儿的修士,在失去肉身牵引,神魂全部进入通天宫后,十有八九,最后都消解在先天的蒙昧中。这种人身对神魂的先天保护,要一直到修士四海贯通,灵识可以干涉现实之后,才会隐去。
但在这种压制之下,赵澈的神魂仍能感受到那种让他完全无法反抗的恐怖。
他不敢多想,怕暴露了心思。不敢多说,怕露出了破绽,战战兢兢地将秘术奉献了出来。
那卞城王也并不多言,收起这门秘术,便退出了通天宫。
赵澈都能够动用的秘术,于姜望没有半点碍难可言。
在洞悉它的原理之后,如何在不影响巨龟现时状态的情况下将之启动,也不是什么难题。
认真地审视了一遍这个术,确认它不存在问题之后,姜望与尹观遥遥对视了一眼,便已将此术启动。
轰隆隆隆!
但见上城最中央的那条大街,竟然从中裂开。
城池的沟壑,一直开到极深的底部,裸露出巨龟的背壳——那是乌青色的、有着许多天然纹路的甲壳。
而其中一块形如仙女飞天的纹路,混在其间,很不显眼。
唯独此刻,在一瞬间铺满了光线,才叫人看出它的突兀来,明显有人为痕迹——也不知就凭佑国这些人,是怎么做到在这副龟甲上刻印阵纹的。
须知以这龟兽的防御力,就连仵官王也没能破防。
强光猛地一耀,敛去之后,龟甲上便出现了两个人。
他们被阵纹的力量送出沟壑外,落在大街上,这道沟壑又缓缓合拢。
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这两个人身上。
其中一个闭目不醒的,自然是苏沐晴。而另一个在她旁边打坐的黑须中年人,便是曾经的下城二十七城佐政、现在的上城名族苏家家主,苏沐晴的生父、尹观的表姑父……苏全。
骤然被从藏身之地移出,他却不见惊色。四周都是凶恶的强者,他亦未见不安。想是心中早有无数遍的预演。目光只是一掠,便迅速地定在了尹观身上,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小观!你回来了?!”
尹观并不理会,只是沉默地看着苏沐晴的脸。
此时她蜷缩在地上,眼睛闭着,似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如门帘,漂亮的脸蛋上,犹带一抹忧色,也不知是为谁人牵挂。
“只是睡过去了。”赵澈轻声解释道:“她的身体需要静养,不能受到惊吓……”
尹观依然沉默。
苏全伸出食指,在苏沐晴的脖颈轻轻一按,她便悠悠醒来。
当她睁开眼睛,在人群里首先看到的是赵澈。
“澈郎!”她起身便往赵澈的方向跑,但跑不得几步,便迟疑地停了下来,扭头看到了尹观。
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表……表哥。”
赵澈飞过来,骤然转身,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而直面尹观。
“这三年来,我们朝夕相处,产生了感情。瞒着父亲,我们俩早已私定终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尹观,我知道你们曾经有过婚约,但你当初一走了之,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她根本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是否还活着……这不是沐晴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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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其声哀切:“你若要怪,便只怪我一人,不要伤害沐晴!”
苏沐晴这时候当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面对不公悍然叛国、怀揣仇恨独自远走的人……在血与火中走回来了。
这本该是浪漫的传说,英雄的史诗。但……
她早该预见这一幕的。
从当年曾青身死,尹观就变了一个人,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
她早该知道,这个男人有掀翻一切的决意,并有将所有想象实现的才能。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等?
她不知道答案。
三年的时间好短暂。
三年的时间……好漫长。
曾经是有一些误会,但接触之后发现,赵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苏家举家迁入上城,举目无亲。在那些难以适应的日子里,是谁给了她陪伴?
苏家在上城遇到的那么多麻烦,是谁挺身而出,保护了她?
是谁在旁人的嘲笑和冷眼中,站在她身前?
这三年多的时间,一千多个日夜,是谁带给她欢笑,是谁给予她温暖,是谁无怨无悔地为她付出?
苏沐晴绕到赵澈身前,也勇敢地张开了双臂,泪眼朦胧地看着尹观:“表哥,我与澈郎是真心相爱……请你不要伤害他!”
她就这样张开双臂直面尹观,她在对抗谁?她在保护谁?
原来……这才是赵澈今日站出来的底气。
原来……这才是赵澈为自己准备的活命的理由!
不是什么秘术影响,不是什么药物作用,不是那些很容易被揪出来的手段。他是真正用三年多的时间,让苏沐晴爱上了他。
甚至于这三年来持续不断的付出和表演,也让他分不清自己内心的情感,究竟是真是假。但真假,并不重要。
赵澈跪在原地,涕泪横流。
“你这傻丫头,说什么胡话!”苏全在这个时候冲上前来,拉扯着苏沐晴就要往尹观那边走:“你心里一直没忘了你表哥,怎么今天昧了心!”
那坚决的架势,全然不像当初那个恨不得把苏沐晴打晕了送到相国府的苏家家主。
他苏全是最能掂量轻重的人,今时今日何等局势?怎么可能还允许苏沐晴和赵澈在那里你侬我侬?
但苏沐晴死死地抓住赵澈不松开,赵澈也环抱着她,哀声呜咽。
好一对苦命鸳鸯,情深如此,生死不渝。
泰山王眼神怪异,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如秦广王这样的狠人身上,还能够出现这种戏码。他几乎想笑,但想笑的冲动,终究没能战胜对活下去的渴望,所以忍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