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你们的存在,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吧!”姜望淡淡地道:“话已至此,我的意志你们也应该明白。我们不如直接一点——几位今夜到访,究竟所为何事?”
卫亥于是直接地说道:“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组织。”
“倘若我说不呢?”姜望问。
卫亥反问:“道途见歧,你说应当如何?”
姜望笑了,他的笑容是平和的,但平和之下他的自我如此清晰,在离开齐国之后,越来越清晰:“‘平等’是一个很有力的词语。但以‘平等’之名对他人任意处刑,它就只是词语而已。为了打破不公,你们成为了不公的另一面。”
卫亥沉默了片刻,道:“也许吧。但这些阵痛,只是不可避免的过程,我们终究会导向唯一正确的结果。”
姜望认真地道:“这世上没有唯一正确的结果,谁若自认为唯一,那他就是错误的。一真之鉴,其犹未远。”
这时候,从进来报了个名字就一直沉默的吴巳开口了:“你也知一真?”
姜望道:“未必全知,拼凑一二。”
卫亥在一旁解释道:“吴巳的父母都死于一真道之手,他一直在追查这个组织。如果你有什么情报,不妨跟他分享。”
姜望道:“我并没有遇到过一真道。我的所知,都来于历史。”
吴巳又收回了视线。
而卫亥继续注视着他,扭曲过的女性的声音,略显刺耳:“看来你也已经拥有了你的‘正确’。”
姜望道:“也许我是错的。但我已经决定这样走。”
卫亥有些遗憾:“天下有志之士,当知‘平等’之贵。”
姜望一摊手,平静地道:“我认可平等,不认可你们。”
此言一出,冯申、吴巳、褚戌、卫亥,全都将目光聚集到姜望身上,各自道元汹涌,杀机自起。
而姜望依然平静,他甚至都没有拔剑,长相思横在膝上,与他一起感受篝火。
他的黑发在火光映照下,也有了一抹暗暗的红。
“恕我直言……”
他头也不抬地道:“除非圣公降临,昭王亲至,神侠当面。不然就凭你们这些,来一个,死一个。”
在场的四位平等国护道人,都是神临境中的高手。能够在天下诸国的围追堵截下存活下来,能够在黑暗的罅隙存活至今,谁没有一点凶狠的手段?
但姜望这句话说出来,还真就没有人敢先动。
“是吗?”这时候又有声音响在帐外。
帘又掀开,显出赵子那张美丽而又厌世的脸。
这家羊肉馆,简直像是平等国的老巢!
姜望的右手搭上剑柄,很真诚地说道:“抱歉……忘了把你排除在外。”
“倒也不用太紧张。”赵子慢慢地走到姜望对面,而褚戌很自觉地起身。
赵子慢慢地坐了下来,取出一只乳白色的玉烟斗。而褚戌适时将他用火钳夹起的那块木炭,递到赵子的烟斗前。待那烟丝被点燃,他才放回炭火,放下火钳,在赵子身后站定。
乳白色的烟嘴,靠近乌黑色的丰唇,赵子慢慢地吸完了一口烟,才道:“驭人之术,无过于诸国天子。混同一心,无过于国家体制。你能够从齐国离开,可见是一个非常清醒的人。谈理想没有用,我来跟你说点实际的。”
“有多实际?”姜望笑了笑:“名利?地位?功法?足下也知我是从齐国离开,你们能给的,难道能比齐国更多吗?”
赵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在齐国的发展速度,的确堪比神话。重玄家、李家、晏家,都与你交好。兵事堂、政事堂,也大半都成了熟面孔,没几个人愿意坏你的事。争龙诸宫,都对你盛情相待。齐天子更是对你器重有加。只要你愿意,九卒之斩雨,也已经唾手可得……”
烟雾从她乌黑色的嘴唇里飘出来,她恹恹的声音倒有一种矛盾的魅力:“有时候我在想,你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么多人都这么信任你?”
姜望只道:“看来十一殿下那一次,并未掘断你们的根。你们对齐国仍然有很深的了解。”
就像他不回答赵子的问题一样,赵子也不理会他的试探,只自顾道:“在这种举国视你为英雄,贩夫走卒皆以你为骄傲,未来清晰可见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还如此坚决地离齐呢?我只想得到一个理由——你要做的事情,一定是你在齐国的位置上不能做的事情。甚至于,它会违背齐国的根本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