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光飞移阵!
作为靖天六真里防御最强的一个,他主动以身承伤,而为其他人创造绝对无阻的进攻空间。
所以苍参已然坠落了。
额纹狞显,双手合握,自上而下,一记极其简单的搬山锤!
可是它如此的快,如此的有力。
它轻易砸破空间,带动许多漆黑的裂隙。
使它如同怪诞的鬼面,张舞密集的黑须!
就此砸落了。
在他身上有八风缠绕,在他体内有龙虎咆哮,可是不能阻拦。
搬山锤下有幽光萦转,可是也无法容纳。
八风龙虎和祸斗印接连告破,这一锤终于砸上了长相思横起的剑身,又压着剑身,把姜望连人带剑,轰进了地下!
一道剑光冲霄而起!
苍参连纵连跃,落回屋顶,虎视眈眈。
而姜望在已经踩碎的地砖之中,稳稳地站住了。
“我听说你的第一个老师,是被你亲手杀死。不知你有没有第二个师父,会怎么当别人的师父……这些师父,又会怎么死呢?”半夏定定地站在姜望面前,脸上是快意的笑:“一个人,太勉强了吧!”
一真对六真。
一个照面之后,就落在了下风。
这一幕何其相似!
就像当初在长河。
但姜望也在笑,怪诞而癫狂地笑。
“你们技止于此吗?”
他咧着嘴,有鲜血溢在牙缝里。
“我从未觉得……痛得如此痛快!”
他真的感到愉悦,而不是故作怪状。
苦觉是为他而死!
这是他心里永远解不开的结。
只有为苦觉而战的痛苦,可以稍稍减轻他的负疚,让他好受一些。
“那就一直痛下去,带着痛苦去死!”苍参再次扑来。他的动作总是十分简单,此刻也只是像一张绷到极限的弓,高高扬起他的拳头。
但道则之线拨动在他的脚下,一弦六响!
靖天六真体内,几乎同时发出天地共振之音。脚下同时飞出道则之线,向外延展。这些道则之线迸发出耀眼的灿光,将靖天六真瞬间连接在一起,结成了巨大的六曜星图案。
靖天六曜阵!
而姜望,恰此阵中间。
“今为……六曜之先胜。”苍参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此时也正是不需要他控制的时候。
正如那磅礴的力量漫溢出来,好像一颗大树的根须,向四面八方延伸,强势地封镇了此方。
他的愤怒他的仇恨,也使他更加强横有力,能够承载更多。
苍参还是那抽干了水分的样子,身后虚空却有一株参天之木摇动的虚影。
参天之木,覆亡人间。
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到他的拳头上,贯通极致的力与法,此六真合击,六曜极势之拳!
“先行即胜,事快即成,死!”
他一拳落下来!
恰有一剑起人间。
在这个瞬间,姜望身上绽放出让人无法直视的灿芒。五轮显耀,天府之光。眸转赤金,霜披长展,流火绕身,剑仙人态!
这是他当年在黄河之会一举成名的姿态,以至于白玉京酒楼都被称为“仙人居”。
时隔多少年之后,出现在世所瞩目的天京城,再为天下所共见。
剑演万法,一剑拔起“法”的洪流!
毕方印、祸斗印、六欲菩萨、苍龙七变、霜雪明……
小主,
一人好似千军万马,一剑斩出万般法,纠缠成一道撑天之柱,就此上迎!
轰!!!
以前是剑演万法,一人一剑,攻势如潮,现在是万法皆在一剑中。
姜望洞真之后的强大,在这一剑便有体现。
但靖天六真也不曾小觑过他,苍参这一拳更是六真合势之杀招。
剑柱迎拳峰。
只见拳头在万法光柱中前行,轰碎一切光影,不断下坠,而终于砸上剑尖,使长相思剑尖弯折,如凤雀点头。
冲上高空、显剑仙人之态的姜望,顿如流星坠落,被强势轰回了地面,直接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坑!
他的剑仙人之态都被轰散了!
束发的玉冠已被击碎,长发披散开来。
但他站在巨坑之底,却是咧嘴抬眸,看着空中苍参的威风姿态,苍白地笑。
苍参怒不能遏,其恨欲狂,咬着牙道:“说!赵玄阳是怎么死的?”
姜望怪异地笑着:“我怎么会知道?”
他嘴里说着不知道,左手手指却是抬起来,轻轻敲击自己的太阳穴。给予先前同样的回答——杀了我,剖开我的脑袋,就能看到过程。
苍参顿如流星坠,以无可匹敌的磅礴姿态,瞬间砸进了巨坑里——
这一刻,有华光万丈。
人们看到,在那巨坑之底,升起无比灿烂恢弘的宫殿群!
非是一角一檐,非是三两高墙,而是彷如天庭般的宫殿群落。
姜望得自迟云山、一直以来只能做个摆件、从未展现于人前的云顶仙宫!
今日降临。
今日仙宫临天宫!
举世共见!
继因缘仙宫之后,又有一座仙宫得到修复。
所谓仙宫,类洞天之宝。
姜望放开了太虚阁楼,却以此宝为杀着。
这云顶仙宫一出,靖天六真身上的道袍同时黯淡辉芒——云顶至贵,仙宫不许见宝衣!
但何止是压制他们身上的宝衣呢?
他们所结成的六曜之阵里,苍参已被剥离!关乎靖天六曜阵的所有道则力量,都被阻隔在仙宫群落之外。
而在此仙宫之下,巨坑之中,待得华光散去,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姜望已经一手掐着苍参的脖子,将他死死地摁在坑底……攻守已经异位!
剥离了其余五真的支持,苍参根本不是姜望的对手。
其余五真的攻击,几乎是同时落在云顶仙宫之上。
尤其是白术,此刻竟然流光万转,身上电芒飞旋。他如妖界鹿七郎一般,掌控的是【穿透】之道则,当然要比鹿七郎强大得多。
身形一闪即至,洞穿了云顶仙宫的封镇,紧急出现在姜望身后——一剑刺颅,杀出一式敕鬼剑!
一剑出,万鬼悲。
此剑极凶极狠。
但姜望只是回手一剑!
他头也不回,掐着苍参脖颈的手也不曾松开,但直接将长相思斩了出去——是长剑离手,自斩白术。
剑身之上,环转着咆哮的剑气,剑气铺开,是一整个凶厉的世界,阎浮剑狱!
长相思带着阎浮剑狱,压得白术连架连退,直将白术杀出仙宫范围外。
而姜望只是一声不吭地提起拳头,对准了苍参。
苍参百般挣扎不得脱,却是呲着牙恨声道:“老道不妨直言——打死那和尚,本就是打算送你们团聚!”
姜望的拳头落下了,将这颗苍老的脑袋,砸成了稀巴烂。拳头用劲之重,一直砸进了地底。
一拳爆颅!
啪!
这颗脑袋爆开的过程,像是炸开了西瓜。
可是当它炸完之后,却变成了烟花。
仿佛一个破碎的梦境。苍参的脑袋和苍参的身体,全都消失了,他眸有骇色地出现在仙宫范围外,完好无损。
而只听咔吧一声响,仙宫范围外的陈皮,脑袋猛然往后仰,几乎倒折,脖子的筋脉被拉到极限,口鼻鲜血倒灌!
他伸出双手,把自己的脑袋掰了回来,以满是鲜血的脸,在仙宫之外,对着姜望丑陋地笑:“小子,你的仙宫没了!”
说话间,茯苓的瞳光已经将整个云顶仙宫群落尽数燃成墨黑。
瞳术·春秋大梦。
融贯了她独有的【梦境】道则,在靖天六曜阵的加持下,与陈皮的独特道则相合,才将苍参所受的伤害替换出来,将苍参也接出仙宫范围外。
此刻更以此独门瞳术,侵染云顶仙宫,令其沉沦永堕。
甘草则是直接拔下发簪——
原本纯色银白的簪子,离开乌发之后,瞬间扰动银辉,恍惚铺成天河。
此簪名为【曳尾银河】,是六真所炼靖天之宝。
它非洞天之宝,无以长久为用。无论怎样精彩的法器,在洞真之后的战斗里,都很难发挥力量。而所谓类洞天之宝,无以不是罕世成就。靖天六真自然做不到。
可【曳尾银河】自有不俗。
它是靖天六友多少年来看守黄河的功德所铸!
虽则说镇压长河的主体力量,乃长河九镇,乃九龙捧日永镇山河玺,乃观河台,其余所有手段,都只能算是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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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能说诸如龙门书院这些,就没有做过工作。
好比黄河河段的水位,这几百年来,就都是由靖天六友测定。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近两百年每次黄河之会的召开,都是他们来宣布。
【曳尾银河】以长河水精为主材,以六真黄河功德为根本,以甘草女冠的道则为铭文,故能阐发天崩地裂的力量。
它不是长久之宝,不能永恒存在,会随着六真消失而消失。或许只是一件得不偿失的造物。但至少在现在,它具备恐怖的威能。
银簪握在甘草女冠之手,随梦境悄然潜入,便此一簪扎上仙宫!
这一下几乎令人呼吸骤停。
曳尾银河撞云顶!
银光炸开满天月!
无尽的清辉,在仙宫建筑群落里放肆流淌。
甘草太果断,直接毁弃了六真苦炼多年的曳尾银河簪,并借此阐发超越极限的力量,在春秋大梦的帮助下,扎破了仙宫防御。
而半夏道士便在这样的时刻里,汇聚六真之力,立身于仙宫之顶,身外元气如缠甲,一掌按在仙宫:“今为……六曜之物灭,一世至凶,万物皆空!”
靖天六曜物灭法!
云顶仙宫一时迸发极其璀璨的光亮,而后像一块布满灿光的水晶——啪!一块块碎灭了!
陈皮嘶声而笑:“这就是你的倚仗吗?小贼!九大仙宫,不过如此!你所有自傲的一切,最终都会毁灭在你面前——方消我恨!”
但仍然半蹲在坑底,拳头砸进地里的姜望,却只是缓缓将拳头从地底拔出来。赤红色的岩浆,随着他的拳头升起,在他的脚下流淌。
仙宫的破碎,根本不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春秋大梦……原来这就是我没有看清的那个术……”
他如此呢喃了一句,抬起头来,看着所谓六真,反手一张,接住自己飞回的剑:“你们恐惧的竟是云顶仙宫吗?那不过是外物。”
一点一点的金光,在他的眼睛里绽开了。
他的声音像是寂寞的深秋的院中古井,他的眼睛像是愤怒的燃烧的金色海洋。
在黄脸老僧的命运里已经看了很久,现在也亲身感受。
从现在开始,所谓靖天六真,在这双赤金色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秘密可言。
他缓缓在坑底起身:“你们知道吗,我一直用一个笼子,在束缚我自己……你们把它打开了。”
他终于在坑底直身,随之璀璨的,是骤然高悬于天穹的、掩去烈日之光辉的四颗星辰。
属于他姜望的星穹圣楼!
玉衡,开阳,天枢,摇光。
星路蜿蜒,瞬间连成北斗。
已经通行现世的星路之法,由姜真人在天京城公开教学,请所有中央大景帝国的人来观赏。
但这一次,他却并没有移动北斗,使出他那惊闻天下的道途杀剑。
天下早已冬了,不必再指北。
人们只看到——
这悬于古老星穹,仿佛永恒存在的四大星楼,倏然之间,向四方移开!携星辉流瀑,近乎无限地外拓,各自飞向茫茫无际的宇宙深处。
人们这时候才发现,它们像是四面永恒的高墙。
而高墙之中……
原来围着一个姜望。
曾为婴孩,再为顽童,后为稚子,再为少年,今已二十有七。
一个独在天京城,一剑战六真的姜望。
一个被打到坑底却依旧昂然的、手提长剑、披散乱发,嘴角带着血迹的姜望。
掌握【真我】道途的姜望。
他一直是被束缚着的!
当年紫旗征夏,在万军阵前,他与重玄遵相争。当场立成四大星楼,明晰道途。
他知晓真我之强,也了悟真我的危险,更见识过魔的强大。故以四楼为囚笼,定心猿,降意马,以信、诚、仁、武四德自锢,希望自己坚守本心,不入歧途,能够追寻先贤“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无上境界。
这么多年来,他时时克制,事事克制,常常反思。
在成为太虚阁员之后,他更是警惕自己的言行,把天下人的关注当成责任……
但这一切,在苦觉死后荡然无存。
今日,他不再自制!
人们看到这四大星楼飞向遥远的四方,恍惚看到这片天地好像也随之开阔。
这一瞬间掌中提剑的姜望好像无比高大。
人间不再逼仄,英雄可以直身!
不,今时今日的姜望,不是英雄。
不再做英雄!
他只是一个控制不住仇恨,需要拔剑见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