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是他最大的力量来源,在生死边缘获得掌控人生的自由,他为什么不笑呢?
世上的确没有比地狱无门更适合他的组织,在生死关头最能窥见人的本性,在生死之间,他捕捉到一个人最深的恨。这些都是他成道的资粮。
见众生,而后立阴曹!
咒力交织成道衣。那是漆黑而游碧纹的邪诡长袍。
阎罗大殿的虚影,在他身后升起。森罗之意,自成一方。
秦广王的恨意不曾消解,秦广王的力量如此直观。
楼约面无表情。
楼约的一双眼睛,在此刻也归于混洞。
“混”谓无形无象,“洞”言深奥难见。
混洞之境,高渺不可寻。
这关乎于修行,但更在于对“道学”的理解。
所谓“高妙太上”,放眼整个道门,都没几人能企及。
往前数,有一个虚渊之,号为“太玄”。
往后看,有一个李一,号为“太虞”。
在当前这一刻,在此处体现威能的,是称名中域第一真人的楼约,号为“太元”。
元始玉册有其名,是太元真人!
尹观的千种怨咒,万般苦处,都淹没在这双阐释混洞的眼睛中。那阎罗大殿的虚影,几乎是刚刚升起,便如泡沫一般碎灭了。
他真似渊海,深不可测!
无论尹观怎样反抗,怎样突破,都被他牢牢束缚在一掌之中。
“缚咒于我楼约,便足消你大仇么?”楼约问。
“咒恨缠身,于我何伤?”
“虽说滴水穿石,我却足能万古!”
他俯瞰掌中的秦广王:“你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
尹观好像并没被拿捏在掌心的自觉,邪意满满的与楼约对视,笑道:“景国难道还敢收降我?”
秦广王的忠诚自是足够让人信任——他一定不会对景国忠诚。
楼约轻轻摇头:“可惜归可惜,自古以来让人叹息的天才死得多了。你犯下求死之事,倒也没什么可说。但或许,我能让你轻松一些,不叫桑仙寿来招待你——”
“听起来很仁慈。条件呢?”
“告诉我,杀姬炎月的除了你,还有哪个?”
尹观绿眸涌恶,笑容不改:“杀一个姬炎月,除了我,还需要哪个?”
“即便是以你现在的实力,要无伤杀姬炎月,也很是困难。几个月前的你,更无可能。但刚刚杀死姬炎月的你,状态却很好。”楼约淡声道:“一定有谁干扰了这场战斗,且绝不是那些废物阎罗能做到的——卞城王是谁?”
尹观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反抗有多么无用,立身于混洞之中,仍做徒劳的开辟:“不想放过我也不必找这样的理由,卞城王不是在两个月之前,被你们中央天牢的人亲手斩杀么?”
“卞城王没这么简单。”楼约笃定道:“你的那些阎罗,已经告诉桑仙寿太多。”
“既然桑仙寿已经知道那么多,那就让他自己去找他自以为可能的人选吧!”尹观略显癫态地笑道:“或者你们也可以执意宣称卞城王未死,然后把这个名头随意安在哪个人身上,这是你们的传统——我看太虚阁员姜望就很合适,他不是刚刚得罪了你们吗?”
“看来你是没有诚意了。”楼约漠声道。
“天地良心!我诚意十足!”尹观并指朝上:“我可以对天发誓!”
他又笑起来:“或许你需要我帮你伪造一些证据么?只消付出一点点的代价……怎么样,考虑一下吧。放过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刺客,名正言顺把你们真正的心腹大患捉拿归案,洗刷他在天京城给你们留下的耻辱!”
“跟你已经闲聊够久了,你在消耗我不多的耐心。”楼约的五指慢慢合拢,掌中混洞也随之坍塌:“另外我想告诉你,姜望在天京城留下的并非耻辱,是我中央帝国的宽容和公正。你终究走的是小道,想法过于狭隘——”
锵!
混洞之外有剑鸣。
剑如惊雷落九天。
便在如此时刻,楼约感受到一缕锐意。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一边用力合掌——但这五指,合不下去。
掌中混洞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行商打扮的人。他有一张很具亲和力的脸,他手上撑着一根柱子,巨大的古老石柱,撑住了落下的指节。
为他和旁边的尹观,留出了一线天光。
平等国护道人,钱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