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长枪空握,何日朝鸣(月初求保底月票)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610 字 1个月前

甘长安也插个话:“我是听秦至臻讲的。”

计昭南随手抖了个枪花,飞绽如雪:“你们太虚阁开会,是不是跟巷口大爷大妈似的,人手一碟瓜子花生,边嗑边唠啊?”

姜望本想反驳,但这确实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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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会议从来就没有正规过,哪回都是闹哄哄的,比菜市场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这叫有生活气息。”姜阁员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甘兄?”

“《万世法》有言,能卑其下者而知卑下也!”甘长安张口就来:“正是因为太虚阁员艰苦朴素,贴近市井,方能懂得众生疾苦,解天下之忧!太虚阁楼从来不是空中楼阁,不是门面工夫。一砖一瓦,都是民意民心。一桌一椅,真乃天理人情。阁员们嗑的哪里是瓜子花生,分明是众生百态,百味人生!”

“很好。很有觉悟。”姜阁员表示赞许:“下届太虚阁员,我看好你。”

甘长安贴林而飞,表情冷峻,眼神锐利,拿出了大秦侦骑的军事素养,却在潜意识海里嘻嘻哈哈:“我提前谢谢您!”

计昭南懒得听他们唱双簧,径往前走。

姜望又追几步,但是并没有说别的话。他不会自负到以为他能指点计昭南的人生,虽然他心中有关于胜负的判断。

计昭南忽而问道:“姜阁员自比李一如何?”

姜望沉吟片刻:“我仍在看他的背影。”

甘长安姿态不受影响,但心中骤起狂澜!都知李一强,不知李一强成这样。过往所有关于李一的传说,都不如这一句有分量。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公认的现世第一天骄。

计昭南却笑了:“不要为了劝我,而这么谦虚啊。”

他这样的人,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对自己的判断,也有绝对的自信,不会盲从于任何人的意见。

他回看姜望:“上次天京城一战后,师父回来说起你,说姜青羊这个兔崽子,别看平时稳稳当当的,少年老成,疯起来可真不一样,狂过斗昭,傲过重玄遵——你姜青羊怎么会说这种话?”

“军神大人真是误会我了,我哪里像他们那么没礼貌。”姜望二话不说,先踩一脚那两个,再斟酌着道:“李一阁员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我曾经遥望不及,如今略见其背影……已是这么多年修行不怠,苦功未辍的结果,算是略得此幸。”

“他洞真摘魁的时候,你还是内府呢。”计昭南笑了笑,又问:“如果当时在天京城,是李一拦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姜望道:“我们都是太虚阁员,我代表太虚阁做事,他只会支持我。”

计昭南已经得到答案,踏雪而前:“我曾经以为,除了我们师兄弟几个,世上再无骄才——屡经风霜,才知天下骄名众!姜青羊,当初我们三个驰马出临淄,都是想为大齐捧回首魁。但强如重玄遵,也碰到了斗昭。我更是长枪空握,不曾朝鸣!只有你创造历史。”

“那时我在台下看你,为你高兴。等我自己上不了场,我又何尝不是对影自叹,人生数十载,我有负这杆韶华。”

“我不是不知死的人。但男儿不轻言,士有当为也。我靠着这股心气得真,得真之后,能把心气放下吗?”

“与李一争胜,我无胜算可言。若争生死,我有不到半成的机会。这次来虞渊试炼,就是为了将这不到半成的机会,推到半成。如此一战,也不枉此真。”

大齐军神姜梦熊,一生收徒五人,二死三存。

陈泽青继军神之军略,王夷吾承军神之杀拳,但临淄的老人说起来,还是计昭南最像军神年轻时。因为他杀性最烈。

今日甘长安方知,烈在何处。

十成胜算里只占半成,就敢去搏生死!

姜望道:“你做了很多准备。”

计昭南拖枪而走,并不回头:“我准备了三枪。一枪是你从天狱世界带回来的‘真无双’;一枪是家师所传的‘无我’;还有一枪,是我这么多年沙场征战的积累,是我毕生之修业。我要以此三枪见李一,三枪过后,生死都无憾。”

“最后一枪是什么名字呢?”姜望问。

计昭南道:“归处。”

姜望于是明白,计昭南的确已怀死志。真无双的饶秉章未能归来,那个放下长刀、拿起韶华枪的计昭南,却要以枪锋刻画归处。

他承饶秉章无双之志,承齐人敢死之节,承姜梦熊不屈之勇。

这洞真一战,势在必行。

其时林间飞雪,万籁俱寂,计昭南和姜望几乎同时止步。

他们一动不动,只在潜意识海传递一声——“大的来了。”

甘长安低飞于空,灵识铺地,做足了人族天骄独行狩猎的姿态。

计昭南和姜望踏雪无痕,这十天来完全不露行藏,所有痕迹都用三昧真火抹掉。便是为了等大鱼。

冬寒沁骨,雪低三分。

甘长安恍如未觉,刻意地让自己的动作更隐蔽一些,仿佛在接近山林外的那队修罗骑兵。以猎食者的姿态打消猜疑,让那暗中的黄雀,确信自己盯上了捕蝉的螳螂。

而后在某一个时刻……

呼!

寒风一缕掠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