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诚求赐我一败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795 字 1个月前

阁堂之中,武道宗师姬景禄面北而坐,回声飞于远空:“百年盛事,吾当亲见!”

又折回身来,环视四周:“吾欲往矣,诸位是否有暇?”

璐王姬白年长身而起,笑道:“天下风景,本王岂能错过!”

长阳公主姬简容亦是一拂云袖:“孤当祝酒,壮楼真人之行色。”

姬景禄看向瑞王姬青女。

“朝中事繁,孤就不去了。”姬青女道:“诚愿诸位,观礼有益。”

姬景禄自不强求,朗笑一声,出门去也。

北天师巫道佑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脸上的情绪其实并不真切,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几个人的身影,都消失在门外。他才悠然开口:“这天下第一真之战,瑞王不感兴趣么?”

姬青女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没有悬念的战斗,没什么可看的。”

巫道佑瞧着他:“瑞王方才言辞激烈,令人震动。实在想不到,瑞王才是对姜望最有信心的那一个。”

作为中央帝国厮杀到最后阶段的皇子,若说姬青女真的对姜望一无所知,那他就不够称职!

在最近这十年,但凡着眼于天下者,都不可能错过姜望之名。

但凡有志于天下,都不可能不去了解姜望其人。

往大了说,他几乎是当代的一面人道旗帜。

往小了说,他也是世所公认的人族第一天骄,唯一一个不牵扯任何势力却能列名太虚阁的存在。

连这样的人物都不去了解,那是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看世界。

姬青女漫不经心地道:“若不是天师与小王所见略同,又怎知这‘没有悬念’,笃定的是何人之胜局?”

巫道佑低低一笑:“老夫本以为,瑞王一直想要为景国除此大患。”

姬青女淡声道:“姜望这样的人,不是景国的大患。景国真正想要除掉他的时候,他才是。”

他将那只茶盏放在茶凳上,便即起身:“天师大人在此静歇罢。斗厄成新死,长河多波澜。孤要去于帅府上看看。”

大景帝国的这三位皇嗣,在不见明血的残酷战场,一路厮杀至此,成为走到这个阶段的仅有的三位,自然是各有各的才能。行事风格也大有不同。

其中以璐王姬白年最为年长,长阳公主姬简容次之,瑞王姬青女反倒是年纪最小的那一个。

当然哪怕是姬青女,也已年过四十,远比今日来中域扬威的姜望年长。

一个看风景,一个看楼约,一个看死去的于阙,照拂死去的王坤的家眷。真是耐人寻味。

望着姬青女削瘦的背影,巫道佑靠坐在那里,静静地垂下眼帘,昏昏如睡。

中央帝国到底延续了多少年?

史书一笔一笔记着,他却记得不那么真切。

有时他也觉得自己老了。

但总有人年轻着。

……

……

年轻的人在路上。

男子二十行冠礼,意味着已经成年,需要担起责任。

通常是由家族里有威望的长者主持冠礼,由受礼者的父亲亲自授冠,受礼之后,还要拜见自己的母亲……

姜望不太记得自己的二十岁生日是怎么过的,大概是在修行中。

他是自己给自己戴的冠。

在寻常的某一天,买了一顶玉冠,自己束好了发,自己宣示自己成年。

算是日复一日的修行里,为自己定格的某个瞬间。在披星戴月、风雨兼程的路上,留下了那么点奢侈的仪式感。

而后在二十岁的尾声,于齐夏战争中一战惊世,爵封“武安”。成为天下霸国最年轻的军功侯爷,一跃成为帝国高层,踏足现世权力之巅。

现在他的二十九岁已经走过一半,倘若算上在镜湖之中丢失的时间,那便已是人生三十。

他要在“而立”之年,为自己“加冕”。

“加冕”这种事情,要奉天下礼,受天下名。没有说关起门来自己给自己上封号的。

中央大景帝国皇帝,必然要坐在中央,迎接诸方挑战。伟大的凤溪镇皇帝倒是不会被挑战,却也没谁会承认,枫林城缉刑司随便派一个人,就剿灭了。

姜望已至中域。

一脚踏进中域,便算是踏进了景国的势力范围。

将近四千年的天下第一的历史,早已让整个中域都慑服于“景”的威严。偶有几个起跳的,也都翻不出手掌。

姜望已不是第一次来了。

故地重游,心情不似旧时。

他也不铺垫什么,飞身至此后,直接抬手一指,纵起剑虹挂红日,一声剑鸣彻中州!

他以此声回应了姬景禄,又在连绵不绝的余啸里,对整个中域宣言——

“姜望二十三岁于边荒斩魔而真,都称‘青史第一’。姜望愧受此名,心中委实惴惴。所谓青史第一,应当名实兼符,远迈诸贤,焉能只争修行之时间,较孺子论一字之快慢?不能压服天下,何以称此魁名?”

“姜望虽才浅德薄,资质平平,亦不敢有负天下厚望。天下予名,不可不担肩。故发奋七年,旦磨一剑,终于今朝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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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元真人!”

他呼唤道:“吾自修行始,即知阁下为中州第一,乃盖代之真!今日净手洗剑,奔行万里,与君相见,叩君之门。拳拳之心,惟愿君知——诚求赐我一败!”

楼约的确是没有想到,自己都回到了景国,在近海避了一遭,还是被找上门来。

在怀岛也就罢了,算是身在敌营,有迎接挑衅的心理准备。

怎么人都回家了,靖海计划都认栽,还能从海上追到中州来?

真是……没完没了!

“父亲。”站在虚掩的房门前,正要推门而入的楼君兰,当即回身,极显英气的眉头,挂了几缕担心。

她手上端着一只玉碗,身后那虚掩的房门,仿佛深陷浓雾,其间幽光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