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飞溅的尘土片和奔走呼啸的慌张人群的声音好似一瞬间都已远去。
仙尊祝斩童孔在眼睛里急剧收缩起来,他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去,便看见一只影子做的漆黑手掌竟是从他身后穿膛而过。
没有任何血迹流出,但他同样无法拔出那只手掌。
身后的瘦长鬼影身上泥质般的黑雾正淌落流散下去,裸露出了与仙尊祝斩一样的身体、衣衫服饰。
唯有面孔之间所覆盖的黑泥迟迟难以淌落下去,为一层黑色的影体始终紧紧包裹覆盖,观不清五官。
在这一刻,仙尊祝斩能够清晰的感应到……
邪神的力量,增强了。
他似有所感,抬首相看。
一轮幽月如邪眼,映亮了半片西北海。
九十九驭风而立,墨色的长发在风中毫无重量的飘浮散开,一袭鸦青裙袍如鱼尾般在其身后优雅地轻微摇晃。
她宛若身披清风皓月,凄清的光芒从她的身后漫了过来。
自她周身里,依稀可见牵引着无数半透明的丝线,随着风雪在空中飞舞不绝。
九十九眼眸里盈着很浅的光,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众生,眼神不着烟尘的澹澹瞥了一眼仙尊祝斩这个至高无上的存在。
那眼神如看草屑微尘,不带任何情绪。
仙尊祝斩必然被这种空然无物的目光所冒犯到,若换做以往,他只是能够情绪不显分毫,自守道心,端庄持重。
可他的心绪变化却瞒不过插在他胸膛里的那只手掌。
心口再度传来一阵不同于肉体撕裂的剧痛,而那只漆黑如影的手掌,也宛若蜕皮一般,脱去了那一层漆黑的泥影。
更加诡异的是,那些退去的黑色影质物竟是朝着他的身体里流动进去,宛若不知名的毒素缓缓注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可仙尊祝斩却并未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只觉得这副只食清气圣露的盈清仙圣之躯正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好似被什么粘腻的东西逐渐填满。
对于能够污染到这位天圣帝尊,九十九面上情绪并未见到有多大的波动起伏。
她环顾城池,清透的眼童之中倒映出世人不可窥见的城中结界‘护苍生’。
以十方城为笼,结以四方之界而锁十方。
她的主人算到了这一日终会发生,所以她宁可壁虎断尾,舍弃这千年心血十方城,用以献祭邪神,做出了最坏的打算,来守护这天地苍生。
九十九目光漠然,她能够猜出主人的用意甚至是那舍我其谁的牺牲精神。
可她心中仍旧生不起半分共鸣情绪。
失去了主人的人偶就像是断线失控的风筝,只会依寻着风一般的本能,任其自然肆意而为,随心所欲的降下灾厄。
九十九身上轻如蝉翼的青裳被高处的大风吹拂而起,她整个人被笼罩在如雾如幻、薄而宽大的裙裳里,眼眸中似有光影浮动,童底映着清寒的云月。
她缓缓抬起手臂。
一个极致简单的动作,让整个十方城微微晃动震颤了起来,城中纤陌纵横的城巷高楼里都回荡起了一片惊涛骇浪的呼啸之声。
肉眼不可视的地脉之气如同逆上苍穹的大风,上涌而起,海潮回响,树枝击雪,地脉之气裹挟着狂龙般的飓风凄厉刮过天空。
九十九就在那抬手之间,将这十方城的气运地脉尽数抽取一空。
她修长纤细的手掌仍旧是抬起并未垂落的状态,云雾缭绕里,一座好似等比例缩小了无数倍的十方城以着一个类似于灵相的方式盘踞于九十九那根修长的食指之后。
只见她手指轻动,无数半透明的丝线从她眼角飞过,紧紧缠绕勒缚在那灵相城体间。
锋利的丝线无针而引,却能够毫无凝滞地穿透那些城墙高楼。
丝线在城体间切割落下了刀噼斧凿般的斑驳痕迹。
而同样的,九十九身下那座巨大巍峨的千年古城里,具象化般的在相同的城体部位开始出现一模一样的伤痕斑印。
灵相城体包裹着的丝线越来越多,而十方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结界都开始发生剧烈的松动。
九十九是荧惑之躯,真祖邪神无法摧毁的结界‘护苍生’,她却可以在抬手之间,将其击溃得分毫不剩。
她原本只需要回去结界即刻,可看这势头,竟是打算着连同这十方城都一同摧毁掉。
无人知晓其真名其实为‘方蚩’的城主大人目眦欲裂,口中爆发出愤怒的吼叫声,欲挣扎起身阻止。
可不知何时,依附在他身后,眉眼五官同他生得一模一样的影傀身体里竟是生出了同样半透明的丝线,将他紧紧勒住。
身体传来不同寻常的剧痛,那股剧痛并非是来自肉身,而是宛若从灵魂之中抽取出来的一般,全然无法抵抗。
方蚩被身后那只影子稳稳压贴于地面之间,只能被迫不断祭献自己的痛苦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