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体内灵力运转到一半,撑在地面的手掌忽然晕来一抹温湿之意。
她眯起的眼眸微微一动,转眸望去,却见这少年人的身下逐渐流淌开一片猩红的血泊。
沧南衣这才回想起自己方才赶到之时,这荒劫已然开启,她身归寂之时,最后本源神力所凝化出来的冰棺无法抵御这荒劫的力量。
失去了灵魂的肉身,亦是无法掌御这荒劫,只会为其无差别的攻击。
可是为何……她的身体竟是毫发无损?
可你若说毫发无损,偏生胸口处泛着一股子莫名的生疼,就好似被什么重物给几番撞过一般。
眼看着百里安身下的血迹越漫越多,沧南衣便知这小子给那荒劫伤得厉害。
没有灵魂神力维护的肉身就如同凡人一般,尚未神府归位,怕是连一道荒劫都承受不住,哪怕是波及,都足以叫她身受重伤,内脏尽损。
可如今她尚且无事,反而拥有着世间最强大的尸魔肉身体魄的这小子,伤成这副惨烈模样。
沧南衣隐约之间预测到了什么。
只是觉得无法理解。
但她还是将周身即将释放出来的凌厉灵力收敛了起来,在保证不伤到百里安的情况下,利用巧劲卸去了他手肘间的几处重要大穴与关节。
紧紧箍在自己腰间的力道骤然一松。
沧南衣从他怀中撑地而起,她理了理自己身上被揉得凌乱的衣袍,垂眸目光平静地看着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的少年,眉头微蹙,可却并未像寻常女子那般回避躲闪。
眼神清华澄澈得不似一个女人该有的反应。
不过,她本身却也本就不是寻常女子。
此刻百里安正自从妖化状态逐渐消退成寻常少年人的模样。
原本近乎两米的身高也逐渐恢复原来清瘦的样子,半银的长发也尽是褪为全黑之色,额前那对银色修长的龙角也化为虚光点点而去。
沧南衣目光状似在看百里安此刻伤重惨状,可视线却是定定地落在他耳下那颗明蓝色的宝珠坠子上,眼眸一时之间深邃幽不可测。
他就这样倒在逐渐冰冷的血泊里,沧南衣清楚地看见他原本有着生者的鲜活气色也迅速消失,恢复成了往日那种毫无血色的苍白羸弱模样。
沧南衣垂眸凝视了片刻,她缓缓召起一只手臂,百里安身下顿时升起一抹轻柔的风,将那冷却的血泊吹得涟漪渐生。
百里安倒在血泊里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变化。
沧南衣眉头微动,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染血的手掌。
此番神罚森林一行,她神力的消耗……似乎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巨大。
她无奈地低叹一声,只得纡尊降贵地自己蹲下身体,一只手搭落在百里安冰冷的肩膀上,将他身体从地上带起。
坐在地上的百里安落在了她纤细的臂弯之间,沧南衣并未理会他身上的血迹染脏自己的衣服。
她面色如旧平静,略略垂了垂眸子。
却见百里安整个后背已经寻不到一片完整的好肉,整个后背像是都被劈开了一般!
皮肉狰狞翻卷着,整根脊骨甚至都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沧南衣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的时候,他的后背基本血已经流空了,只是从地上沾染着大片晕开的深红血迹,皮肉翻卷的伤疤说不出的焦灼恐怖。
他身材本就生得清瘦不显肉感,如今这给几道荒雷一劈,更显得身躯残碎零落,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见此惨烈模样,沧南衣如何不知在那冰棺之中,是百里安以自身的身躯形成了一道结界将她的遗体给保护了下来。
再如此危机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想着如此用心地保护一具遗体?
更难得的是,竟当真给他保护得如此完好。
沧南衣在心中暗自感慨,可她微阖的眼眸却不见丝毫触动之色,对于世间恩情仇怨,她素来没有过多的思考。
只是这小子既舍身护了她一次,她却是不能在这种时候发难于他,问责他擅离小山居,私自闯入神罚森林的罪责了。
更是不能将伤重的他独自一人丢在这里不管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