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殊真人严厉的目光仿佛直透人心,“你可知晓,你这快活过好每一天提前支付了怎样的代价?”
小山君命薄之事,莫说这山中的女官了,便是贴身照顾她的轻水、青玄也从不在她面前提及她命理之说。
唯恐叫她心存不幸,郁郁寡欢。
可终年煞骨噬心之痛,沉疴折磨,终究无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其中与死亡随时相伴的滋味。
小山君抬起她那双乌黑的眼瞳,眸光清澈得像是落在一泓清泉里。
听到梵殊真人这般发问,她反倒是平静了下来,轻松一笑,道:“不正是因为我活不大长久嘛,反正辛苦过活是一天,随意过活也是一天,不如当一个简单快乐的小废物,及时行乐,又有什么不好呢?”
纵然早已深知她心中的想法打算,可是听她亲口说来,梵殊真人仍旧是忍不住感到深深的失望与空落。
她微微咬牙,下颔绷出清晰的肌理,梵殊真人本就严厉的面容上,那两道法令纹愈发深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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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备之言已将宣之于口,可她对上小山君那双明澈如水的眼眸,一股强烈的愧疚之意漫上心头。
到了最后,那斑驳不清的情绪最终只是化为幽幽一声无奈的轻叹。
“世间之事,事在人为,这恶魂钉虽是万法无解,可这世间能人者居多,只要肯下苦功夫,未必无法寻得一线生机。”
小山君手里叼着一只紫狼毫,趴在桌案上,噘嘴说道:“可是人活一世,本就事事不易,何必将自己活得这般辛苦。
正因为孤注一掷、费尽心思,便是本心不愿,却也不得不因为这份希望对一些毫无希望之事强行生出期待之心,苦苦挣扎之下,却发现自己无力改变任何事物,岂非是亲手打碎自己种出来的期待与希望,这样的结局比一开始就做好觉悟等死还要残酷悲惨。”
“既然努力注定是无用之功,又何必要废这种气力。我生来就是注定着一生既不稳定,也不健康,所以为自己求得须臾安稳,也算是我做出了努力,不是吗?”
梵殊真人并非反驳,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小山君,沉声说道:“小山君身份非同常人,你生来肩负不凡的命运,你定要相信自己,欲做精金美玉,定从烈火中煅来,黑夜将尽,必见晨光。
纵然自己的命运如何绝望不堪,只要你肯努力,终会有战胜遥不可及未来明日的极限,立志用功如种树,方其根芽,尤为有干。极其有干,尚未有枝。枝而后叶,叶而后花。待你诚心相守,必有花开结果之日。”
小山君手里摇晃的笔杆子骤然停顿而住,这类喋喋不休的大道理,这几日下来,她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只是今日她却是第一次同梵殊真人说这些。
她心思眼儿尖,方才她分明捕捉得真切梵殊真人眼底的那一丝愧疚。
这可真是个奇儿事了。
这位无愧于天地六道,行走苍茫大道,以苦行问世的僧修,对她存有不忍怜爱之情倒也罢了。
她天命于此,怨不得任何人。
她何以这般愧疚?
真正算起来,害她如此,恶魂钉入心的罪魁祸首也不过是那与仙族势不两立的魔君。
这位梵殊真人刚正不阿,奉行大道,怎么看也不像有与魔界勾结的样子。
所以……她是在愧疚些什么呢?
“有人生来便是精金美玉,何须要受那烈火锻炼之痛,我瞧着,此番是君皇娘娘的圣令下达的好,为小殿下寻一名良师,只需为小殿下稍稍点拨,解了这身病体沉疴之症,想来日后便是天高海阔全任鸟飞了。”
一道突兀的嗓音自院外传来,打破了学堂间的安宁。
此刻,天色尚未大亮,并未到真正开课论道之时。
而学堂之中,尽是女官们无声来来回回忙碌准备的身影。
学堂之外,本不该在这时候来这么多仙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