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每一次走过这一条走廊的时候都会回忆十八年之前的事情,在自己刚出生那几年的事情,这些已经不在原地的‘展览品’只存在于那个时候的记忆之中,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那些东西早就被搬走了,这里一切拥有价值的东西基本都被办了个一干二净。
她沿着楼梯向上走,楼梯的扶手有一部分断裂了,每一次踩在楼梯上的时候她都会有意识地避开那里,在每一次迈步的时候都得控制好自己的脚步,如果用力过猛,那就可能踩穿那木板,其实这个楼梯并不是最主要的楼梯,如果沿着走廊再往旁边走两步,就能够走到一个更加稳定的台阶上。
但是她选择了这里。
走到二楼,相比起一楼,二楼就更加简陋,如果说一楼只是一种被搬空了的景色,那么,二楼就是纯粹的轮廓,墙壁上就连墙皮都被剥落下来,地面上的木板也被掀起了几块,只保证了能够让人走过的部分,其余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她看向二楼的尽头,那个房间,一个没有门的房间,她已经能够听见了那声音了,那是一种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那是一种因为病痛和年迈无法遏制住的声音,苟延残喘,是的,用这个词汇来形容这个声音应该正好。
她朝着那个房间走去。
她将手中的报纸放回到口袋之中,她摘下了手中的手套,她取下了脖颈上的某种挂饰,她将自己不愿和外界接触的一切部分都撤下了庇护,至少在这里,至少在这里,她可以不作为一个……艾米莉呼出一口气,每次靠近这里的时候,她都会感觉到心烦意乱。
那个房间。
那一个没有门的房间,确实是没有门,门早就被拆掉了,而走到房间之中的时候,会看见,这一个房间应该是整个庄园最干净的地方,虽说依旧没有那些装饰物之类的东西,确实是纤尘不染,而在房间之中,有一张床。
一张很普通的床。
在那一张床上,躺着一个老人,那老人的模样可以用可怖来形容,男人的身上几乎看不见一点肉,他的皮囊裹在他的骨骼上,瘦弱,这个词汇甚至不能够用来描述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大部分身体都被盖在一层薄薄的白色被子之下,只有脖颈以上的部分还有双手双脚在被子之外。
老人没有头发,他的脸色是一种阴沉的色彩,明明是拉芙兰人,但是肤色已经暗淡下来,那是一种踩在生死边缘的肤色,那是一种无法挽回的颓然,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所有,意志和灵魂都已经被击垮了,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直到艾米莉走到房间之中,那一位老人依旧没有动静。
他浑浊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有他的胸口有一点微弱的起伏,但也只有这一点起伏了,若是失去了这一份起伏,估计没有人会觉得这位老人还活着。
艾米莉站在了那一张床边。
“我回来了。”她垂下头,看着那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