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丰县城西八里,陈家村。虽已入夜,但村中一处大宅院内却灯火辉煌,宾客满堂。今日是村中族长陈员外的五十五岁寿诞,一众亲朋好友齐聚于此为其祝贺。
和前院的杯觥交错不同,二进院的正堂里只坐了三个男人,虽都身着便服,却可以从姿态和神色中看出其大致身份来历。
上首的老者五十开外,须发皆黑,满面红光,头戴细绢六合一统帽,衣着鲜亮富贵逼人。左手边的中年男子年纪相仿,身着道袍,头戴纯阳巾,打扮很像隐士,然其脚上穿的绸面乌靴暴露了官员身份。
右手边的男人年纪最轻,看上去不到四十的样子,身体壮实,气质最粗俗,圆领长衫的前襟被酒水打湿,大帽歪歪斜斜,双眼被酒气冲得通红。
“花千户,本县昨日又接到了府衙公文,还是开荒种植番麦、番薯的事情,看来这次动静不小啊。”左手之人端起酒杯虚敬了一圈,却没喝。
“休听那些混账东西多啰嗦,番麦和番薯乃番人果腹之物,长得怪味道更怪,保不齐吃多了头发和眼珠子也变得和番僧一般。村里的田亩又不是军田,只要交了税粮,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得种什么!”
不等对面的大汉回答,上首老者先拍了桌子,嗓门不小、火气也不小,胆量更是不小,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陈员外,别急嘛,好好的酒洒了甚是可惜。皇帝有皇帝的旨意、臣子有臣子的应对,上面发下了文书,高知县肯定要有所举措。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布政使要搞就让他去搞,我们只需守好海丰县,犯不着强出头。”
花千户虽然长了一副粗人样子,可说起话来却慢条斯理,深谙官场规则,知道做事低调避风头的道理,话里话外替知县开脱。
“花千户所言极是,本官已经给胡布政写了信,把强迫农户种植番麦番薯荒了稻田的事情报了上去。他若是也不闻不问,等稻米收了,就说番麦番薯全不曾收获,无力承担税粮……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