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上银霜色满,他一身紫色衣袂,在这夜风中轻轻飞舞。
“咳咳……”
他的手按在胸口,却压不住咳嗽。
好霸道的剑,好精准的剑气。
杀皇终究是杀皇,杀手之中的皇者,剑道造诣之高,已是孙原生平仅见。药神谷口那电光火石的一剑,远比他阻止的那道雪崩更加可怕。剑锋交错的那一点,已让仓促接手的他气血凝滞,复道上那一战,他虽以身法与“鬼王”不分轩轾,“清华水纹”却并非替他完全挡下了所有劲气。
“这便是流虚境界之上的武功么?”
天下武学浩浩汤汤,武林中的高手更是不可胜数,他自忖已与绝杀交手两次,却知道,这两次都败了,他们压低了自己的修为,看似平分秋色,其实已尽占上风。曾以为当世只有天道八极方是通明,流虚已是罕见,却不料自己这一身流虚的修为仍是不足。
“莫非只有到了通明,方能抵挡得了这步步杀劫……”
他弯下腰,断断续续咳着。绝杀的剑伤了他的经脉,他虽然以一只左手防住了鬼影的所有杀招,却挡不住绝杀剑那无孔不入的剑气,以至于牵动肺腑痼疾,虽然不曾伤到气脉,却也着实不好过。
他有“渊渟”“轻画”,雪儿更是林谷主亲传的修为,否则他又岂能舍得进这大汉帝都,只不过他千算万算,没算出便是皇宫之内仍能遇到绝杀与鬼影这样可怕的杀手。
大汉帝都的谜团,解得尽么?
他深吸一口气,勉力直起身,往远处眺望。雒阳城的城墙高达二十丈,遮蔽了远处山地平原,却遮不住那座屹立了八十年的佛塔。
白马寺的梦缘塔。
当初路经此处,刘和曾说过这白马寺与梦缘塔,当时未曾留意,如今他猛然皱眉,只觉冥冥之中似有指引,带着他往这座塔过来。
他出了太常府,几个纵身起伏,便已落在了太尉府的飞檐之上,三公府绵延三百丈,再往南才到开阳门。再往外,便是雒阳城墙和西雍门。巡防的士卒五十人一队,环城城墙上皆是火把为灯,照彻夜空。再往外望去,热闹的金市也已宵禁,除夕已过,整座帝都城都陷入了长夜死寂。
西雍门外三里,佛塔高耸,俯瞰整座帝都。十八层塔楼,一层三丈,每一层皆是八角飞檐,悬挂青灯,与城墙上的连绵火把相映成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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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悠长钟声遥遥传来,城墙上的卫士同时往声音处望去,领队的队率回头看了看,道:“那是白马寺的钟声,每隔一个时辰都会鸣钟,你们新来的要习惯。”
有好事的士卒远眺那座灯火通明的佛塔,问道:“队率,那座塔是做什么的。”
队率冷着脸:“白马寺的佛塔,与你何干?莫问!”
一众士卒不敢再问,随着队率继续巡防。如此一队巡防卫士步伐仍是整齐,此时钟响正是子正时分,却依然有这样的精神,大汉士卒果然名不虚传。
孙原将身形隐在城墙边,一对剑指如切冰雪般插入厚重的城砖之内,整个人悬在半空,脚下正是二十丈的城墙。巡防士卒的话,他自是听了明白。白马寺的梦缘塔,即使是刘和亦说不清楚,这座梦缘塔,到底有什么秘密?
人影闪过,他已飘然出了城墙,二十丈高的城墙在他“足踏水流”的身法之下倒也不算事,只不过他未曾想到,落下西雍门便遇上了御道巡查的卫士。
“什么人!”
队率一声高叫,五十名卫士便迅速列成警惕阵型,二十柄长戈、二十柄环首刀、十架弓弩同时面对方才落地的紫衣公子。
“你……你是何人!”
队率虽是帝都护卫,见惯了风雨,刚才那一声乃是长久训练之下的惯性,可如今眼见得这人从天而降,飘然落地毫发无损,如何能不吃惊?话中都带了几分颤抖,一队五十人虽然是一身戒备,却无一人敢上前。
孙原眉头一挑,帝都戒备森严他自是知道,出了城墙还能撞见卫士,实在令他始料未及。
他心中苦笑,凭他身法消失却是不难,堂堂一位二千石的疆臣,夜出帝都城,还被巡逻卫士抓住,传出去又是一桩风波。
正欲说话,却听见这朗朗夜空下传来浩然之声:
“这位紫衣公子乃白马寺贵客,请各位放行。”
声音听似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入在场众人耳中,方圆五十丈一片空旷,空无一人。孙原心下一震,白马寺离着西雍门可是有着不短的距离,若这人是白马寺的人,且不论他如何能知道自己是前往白马寺、还说自己是白马寺贵客的,仅这份修为便足以令人侧目。
那队率一愣,四处张望,自然是一个人也望不见,再一回头,便是紫衣公子亦已消失不见。
一众卫士目瞪口呆,同时望向那队率:“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