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越离开颍川不久,便听到太平道已谋反的消息,同时还接到了天子已拜何进为大将军的诏书。
他没有任何犹疑,快马加鞭连夜奔回帝都。
他知道,何进需要他。但是他没想到何进竟然离城十里相迎,他看出了何进的焦灼与无主。
何进一身黑色衣袍,遮盖了头脸,便匆匆离开了森严可怕的帝都。
驿站前,何进的车驾等了非常久,他的部署直接封住了官道,其余车驾马匹商队均从旁道通过。前后二里地便有二十名缇骑守卫,一旦发现车驾,即刻上前询问。蒯越便是这样被何进接到面前的。
“府……”蒯越被何进亲自接入驿站密室,字刚出口便匆忙改口:“大将军……”
“异度,客套话便不必说了。”何进掀开斗篷,露出了一张普通的屠夫的脸,“帝都消息,想来你已经知道了。”他伸伸手,随即邀请蒯越一同进入驿站,一路进去,直达密室。
一丈见方的密室是何进命人连夜挖空驿站一处房屋地下所建,匆忙之间只为先与蒯越商谈。整座密室之中,除了两人之外再无旁人,地上亦是只有两张坐席、一张案几,再无其他。
“是。”蒯越点点头,“大将军亲迎蒯越,可是有什么打算?”
何进伸手请蒯越入座,蒯越会意,主臣二人对面而坐。
何进直视蒯越双眼,急切问道:“太平道之乱祸及八州,你跑了一趟颍川,可曾瞧出端倪?”
蒯越眉眼轻低,不曾与他对视,缓缓道:“越返程之时并未见到太平道。”
何进微微皱眉:“这是……何意?”
蒯越不语,却伸手在身前地上画了两道横线,中间一道竖线,一纵二横,意味深长。
何进仍是不解,望着蒯越,眼神中急切之色油然而生。
蒯越轻舒一口气,淡淡道:“大江、大河横贯大汉疆土,将关东分成河北、中原、江左,而太平道的八州根基便是沿着中间这道线分布。”
何进点点头,数日来他连接接到各地州郡邸报,心中大致有数。大江以南是荆州和扬州,中原的豫州、兖州、徐州、青州,大河以北的冀州和幽州,正是太平道根基的八州之地。
“太平道百万之众,看似人数众多,但分布至八州之地,不过十余万众,如此极易被各个击破。”
“所以,张角的选择是放弃扬州,令张曼成率领荆州和扬州的太平道教众前往北方,马元义率领中原四州的太平道教众前往河北。越返程之时,正是中原四州的太平道教众与荆扬太平道教众交错真空之时,否则越今日生死尚不可知。”
“张角的势力一旦齐聚河北,冀州势必首当其冲,冀州乃北方富庶第一大州,如果被张角占据,其后果不可想象。”
何进眉头轻皱:“异度的意思,可是全力保护冀州?”
“非也。”蒯越摇头,又道:“凡事有得必有失,张角放弃了经营许久的扬州和荆州,势必对冀州雷霆一击。”
“你的意思是……”何进的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你想将冀州设计成一个泥潭?”
蒯越轻轻一笑:“不仅是泥潭,还是张角的坟墓。”
何进心中一惊,面色却是淡然:“你想怎么做?”
“大将军不是很怀疑魏郡的孙原和南阳的孙宇么?”蒯越笑着,“越亦是很怀疑,这两位新任太守究竟属于何方势力。”
何进挑眉:“你的弟弟蒯良不是已经入了孙宇的幕府?蒯家、蔡家俨然已是孙宇的嫡系了。”
“那是因为孙宇得到了蔡家的支持,得到了光禄勋张温的支持。”蒯越低声道,“蒯家毕竟在南阳郡,这位太守的面子是要给的。”
“怎么,连蒯良也查不出孙宇的根底?”何进的眼睛微微眯成一道缝,“那个孙原在帝都,事事都与他脱不开,即使如此也无人查出他的根底。这个孙宇也查不清?”
蒯越点点头。
何进不愿再这个话题上多做牵扯,复问道:“你欲何为?”
“当朝兵权三分,北军五校之外,西园八校由大将军执掌,南军归属于卫尉。”
“天子所命,乃是命大将军组建八校,可是短时间内八校根本无法成型,也就是说大将军手中其实并无实际掌控的兵权,大将军……如今和太尉杨赐无异。”
顿了一顿,蒯越抬眼看了一眼何进,后者眼神冰冷,话语亦是冰冷道:“说下去。”
“那么……大将军和太尉一样,都难以掌控平乱之事。最有希望的便是光禄勋张温和执金吾袁滂,然而这两人都非天子看中的人选。”
“他们皆是士族,是外朝人物,天子不可能将全部兵权让给外朝。至于卫尉刘虞,是天子最信任的重臣,天子绝对不允许他轻易离开自己身侧、离开帝都。而这些大臣,都是大将军必须要抗衡的人物。”
何进嘴角上扬,咧开一丝冰冷的笑意:“本府是天子亲拜的大将军,谁敢争?本府问的是平乱之策,而非如何夺得平乱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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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能看到,这几位大臣也必能看到。”蒯越微微一笑,自己和赵岐都不在何进身边,何进竟然也能看出天子拜他为大将军的关窍所在,果然在这官场之中,便是杀猪宰狗的屠夫也能成长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