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看着苏宁模样,料想两人方才已有交集,也不多问,对赵空道:“此女是邕故友之女,一直在膝下与琰儿为伴,之前老夫一直未曾安定,便一直留在会稽郡,前几天才被元叹接过来,今天本不准她听讲,想不到竟然穿了男子衣物出来了。”瞪了一眼苏宁,声音转为严厉:“位卑者不宜妄论尊者,言语之间切记:不宜失态,可记住了?”
“笑嫣记住了。”苏宁听出蔡邕点拨之意,收敛神色,恭恭敬敬施礼。
蔡邕安然受了这一礼,又冲赵空道:“都尉此来有何事?”
赵空道:“本来也不是什么要事。武当山如今人多手杂,南阳郡府担心武当安危,不日将派遣三十属吏过来,空此来也就是和先生打个招呼。”
蔡邕点点头,笑道:“都尉考虑全面,老夫在此谢过。”
赵空看了一眼苏宁,欲言又止。蔡邕会意,侧身一步,示意赵空入屋舍谈论。
苏宁好似看出了什么,道:“不必避着我,我去看看琰儿。”冲蔡邕微微躬身颌首,便往屋舍去了。
房舍本距离不远,也就三四丈距离,虽然简陋倒也安然。苏宁进了房舍便转身将门关上,像是挑衅赵空一般。
蔡邕看看苏宁的背影,无奈道:“这女儿天资聪颖好学,思维敏捷,若是男儿身,只怕当真能让世间不少男子汗颜。只是是这性子实在倔强耿直,往往语出惊人,不易管教。”
“看来先生将此女视为己出了。”赵空笑道:“敢问芳名?”
“姓苏,名唤‘笑嫣’。”
“笑嫣?”赵空一时诧异,随即甩了甩头,道:“近几日南阳二府征募了十几位掾属,先生想来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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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赵空说起南阳府掾属,蔡邕不禁意上眉梢:“大抵知之。”
看见蔡邕神色,赵空不禁道:“看来赵空此来,先生已知之,如此不必空再多言。”
蔡邕笑道:“都尉既知道荆州士族众多,与颍汝士人各成一家,自当知道这其中把握之难,非比寻常。想让邕居中调和,岂不是将邕置于炭火之上?”
“正是赵空知道,才跑到这武当山上养养性子。”赵空面露苦笑之色:“那位大哥,向来行踪成谜,自从南阳兵事交给我之后,到现在没见过几次,偶尔现身而已。我若不躲开,少不得要替他代掌南阳太守府了,如此大亏,我可不吃。”
蔡邕不禁哈哈大笑几声,道:“邕一生五十余年,从未见过都尉这般前有兵事后有内患犹能谈笑自若之人,不禁佩服。”
“先生谬赞了。”赵空摇头道:“邓羲、刘先、刘阖等荆州士子,庞季、蒯越等望族现在已分别入二府,否则南阳上下不会如此信服,也不会如此唯我与大哥之命是从,不过权权交易,先生当是明白。”
“天下皆如此,又有何分别?”蔡邕摇头,“不过荆州人物,又岂止于庞、蒯二族?”
“愿闻其详。”
那老者挺了挺身躯,凝视着眼前的青衣公子,郑重道:“江夏黄家,世代三公,都尉岂能或忘?”
赵空瞬间便明白了蔡邕的意思,想制衡荆州士族与颍川士族,最好便是捧起能与许氏家族同样声望的荆州豪门,而这样的豪门,荆州只有江夏的黄家。
孝章皇帝朝的黄香,九岁便以至孝享誉天下,自尚书郎而至尚书左丞、尚书令,历任东郡、魏郡太守,乃至孝章皇帝亲口所言“天下无双,江夏黄香”。黄香之子黄琼同为大汉名臣,孝顺皇帝延光三年,黄琼服丧期满时帝都五府同时征辟,天下为之侧目,以魏郡太守历任太常、太仆而至司徒、司空、太尉,纵观大汉四百年,一生历遍三公者仅此一位,又历经孝顺、孝桓、今上三代天子,当今天子将其与帝师胡广遗像悬挂起居之所,一时间尊崇无二。其子黄阁因此官拜仆射中郎将。
黄琬,便是黄琼的长孙,和他祖父一样年少知名,“党锢”中人物。当年黄琼出任魏郡太守,帝都遣使者专门问询日食之状,黄琼不知如何回答,年仅七岁的黄琬以“日食之余,如月之初”作答,初露锋芒。后来黄琼官拜司徒,司空盛允生病,黄琬以晚辈身份前去看视,当时江夏郡盗贼猖獗,黄琬正是江夏人,盛允便以言相戏:“江夏大邦,而贼多士少”,结果黄琬勃然变色,奉手对曰:“蛮夷猾夏,责在司空。”因拂衣辞去。那时候的黄琬年方十九。
回想黄琬之名,蔡邕不禁捋髯笑道:“能顶撞三公而留清名者,当世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