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其他国家的船只吧?也没有见到。”九方泽也问。
走在他们身边的工作人员全副武装。他一面走着,一边给一挺猎枪熟练地上膛。在黑暗里,他的视觉也有如神助,如折腾玩具般轻易。他说:
“这是本地的一处私人码头,与殷社合作。货船都停靠在官方的码头。哈哈,你们也别抱多大期待,官方的码头跟这嘎达一样砢碜。”
莫惟明微挑起眉来。
“听大哥口音不是本……不是曜州人啊?”
“你咋直道的?”
“猜的。”
道路崎岖又湿滑,不知道是不是刚下过雨,还是气候当真潮湿到这个地步。每一步都十分泥泞,脚下的质感像淤泥,又像沙土,每一步都像踩在黏菌上一样湿滑。由于没有路灯,越是远离灯塔,视线越是模糊。只有打头的人举着手电,人们排成细长的队伍。
所有人一共被分成了七八支队伍,每个队伍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领路的是并行的两人,一人持有枪械,一人打着手电。每个队伍中,有三四个人来自殷社。这个“来自”的概念比较笼统,毕竟九爷亲口承认,有不少是雇来的。据说等到了据点,还会有当地的佣兵随行。
而剩下的,每个队伍有至多不到七人,是普通的“偷渡客”,优先以家庭为单位分配。他们也会被护送到据点。等天一亮,就会有专门的人护送他们离开,到达最近的城市。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村落,只是有的村子通了电而已。之后就任各位自由发展了。
殷社的人明确表示,所有人都会被捂着眼睛,因为若今后这些人发展不顺,或是惹是生非,又找回殷社哭哭啼啼,他们可受不了。虽然合理,但试想每个人都被黑布蒙着眼,押在车上的画面……怎么想都像是要被拉去灭口,听得人心里发毛。
在南国能看到发达的地带和建筑,都不属于本地人,而是外国的资产。这么多年来,南国从诸国割据的“九天国”逐渐走向统一。毕竟这种弹丸之地,再怎么独立,也不过是占山为王罢了。除了山峦江河等天然屏障阻隔,地势平坦区的城,已经逐渐融合。说是山河,在南国也只是些丘陵、溪流而已。
小主,
南国没有“省”的概念,只有“区”。区通常由几个小城联合而成,它们几乎连在一起,具有相似的地理属性和物产。每个区可能拥有不同的信仰。由于一些历史原因,南国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信仰。有些来源于已被斩杀的“旧神”,即阴阳往涧·神无君所斩杀的七位虚伪的神只。有些则来自于这些访客的国家。那些传统的佛、道与阴阳文化,具有独特的穿透性。有些则将几者融会贯通,也不知算是“集大成”还是“不伦不类”。
也是有来自西方的宗教文化,只是因为地理位置太远,传播性不强。而且这些年来,又滋生了许多本土信仰,甚至有七位伪神之前已经淡去的教派,又逐渐复苏。信仰的“市场”已经达到饱和,人们的心中很难再容下更多神明。毕竟带来就业机会与更多外界市场的,是和他们一样活生生的人,而非某种看不见摸不着之物。
靠近海岸的居民倒是很好说话,他们常与各国的人打交道,有些甚至掌握了多门外语。只是越往内陆越要当心,那里的居民们性格古怪,和他们交流该如与大陆西南的蛊民交流般谨慎。稍有冒犯,即使不被“诅咒”,也要在其他地方被使绊子。虽说一棍子打死所有人不是好的习惯,但出行在外,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一切,都是他们穿越了狭窄的小路,来到较为宽阔的大陆上,上了殷社的货车时曲罗生告诉他们的。殷红在另外的车上,不知为什么曲罗生没有和她一并行动。他在其他车的密闭式挂箱上,与其他人一起,似是专门为莫惟明和九方泽来。
与其说是货车,简直算得上装甲车的等级。金属的外壳是防弹的,厚重的车轮也有着深深的沟壑,一看就能经受多种地形的考验。说来也真是奇怪,刚还泥泞的路在这段时间又颠簸不停。看来殷社的确经验颇丰。
“你们怎么不说话?这些文化难道不有趣吗?”
莫惟明和九方泽抬头对视一眼,又将头深深埋下。一辆车的封闭车厢里塞着十来号人,别说转身,就连呼吸都困难。原本他们穿的冬衣,在此时竟成了一种负担。自下船起那冷风阵阵的码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他们就该察觉的,这里是热带区域。莫惟明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外套还是忘记从船上要回来。
曲罗生真的一点儿不热吗?他到哪儿都穿着那身衬衫马褂,就像他的第二层皮。他一个人在这里高谈阔论许久,没有任何不适。人群中,只有一个小姑娘睁大眼睛,仔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也不知道她听明白多少,但那双亮晶晶的眼里充满了对新世界的好奇。她的母亲在摇晃而闷热的车上昏昏欲睡,但双手将她揽得很紧。
莫惟明和九方泽相继睡着了。等再度睁眼,是曲罗生喊醒了大家。车队到达了目的地,人们揉着困倦的眼相继下车。抬头看向天空,星星依然闪烁,缺月依旧晦暗。看来时间没有过太久,现在已然深夜。只是,每个人都有一种仿佛又过了一天一夜的错觉。这几日船上不曾有过的疲惫,在此时突然就爆发出来。每个人都难逃一劫。
所谓的据点,是城镇边陲的一座红色建筑。莫惟明很想问,九爷就这么喜欢红色?但转念一想,兴许只是光线的问题。这大概是一种很老旧的砖,或是本地特有的土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联想到这些。兴许是十几年、几十年前的记忆正在逐步苏醒。
他有点不喜欢这种感觉,又有点期待。他恐惧于被未知掌握,而这未知却是曾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可能是太困了,莫惟明感觉自己打来到这里,正在逐渐变成另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