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切哀调极尽酸楚激越,梁皇无忌但觉每一音都同他心跳相一致,魂铃响一声,他心一跳。
辨出铃音来历,道者心下大感意外:“怎会?”
虽说借大阵玄妙早已察觉闼婆尊到来,但其破阵入局之速仍是远超梁皇无忌预料。
来不及细思,铃音越快,道者心跳也逐渐加剧,他只感胸口怦怦而动,极不舒畅。
再听少时,一颗心似乎要跳出胸腔般,诡声阵阵冲击脏腑,诱发梁皇无忌内伤渐难压抑。
然愈是痛楚愈是清醒,再一转念,道者陡然惊觉此音除却能可扰动内伤外,对皇甫霜刃同样存在相当克制。
一念方生,场间骤起古怪嗡鸣,破空穿云,势如轰雷,激荡得众人耳膜几欲裂开,变生肘腋还在诗号响起之前。
随之而来的是一团可怕乌芒,这一着不但快如闪电,更是来得无声无息。
在铃声掩饰当中,愈是高手,那种武者的直觉更会受到极端的扰乱而降低,直袭皇甫霜刃胸膛,清绝墨影却似浑然未觉。
原本就算失去视觉,绝代高手凭借感知,通过杀气流向判断对手的位置,但倘若听觉遭制,更有术法拨乱灵能运行呢?
明了灵友沉疴,个性素来以友为先的梁皇无忌察此,犟自咽下喉间因直面五方极招冲击涌上的腥甜。
势一沉转化体内元功,他身形疾掠,顿足间已然翼护在皇甫霜刃面前。
来不及出掌挥刀,道者只来得及转身凝气,临川岳立的背影以为屏障,代挡一击。
“砰!”
只一刹那,环身、肉躯,二者间竟仿似天雷击下,爆出一声巨响,似有雷火迸溅,光耀人眼,声夺人心。
下一刻,山势崩塌,屡遭重击的护体气罩终究臻至极限,不灭魔身登时告破。
勾魂落背,幽灵魔刀无力脱手,梁皇无忌清晰听到自己血肉撕裂、脊骨错断的声音,摧骨裂心之痛灭顶而至。
死死咬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体内气劲层层密布,缠绕筋骨减缓伤势。
唇角呕红终究未有昏去,愈趋迷离的意志坚守着最后的执念不散——
三成功力撑持大阵免于修罗大军解放避免灵友遭围可能。
这一下枝节横生着实出人意料。
高崖上,弦月辨不清面目的黑衣男子不禁凝眉轻咦一声,意外于术者反应之迟钝——
“嗯?”
心下同感讶异,讶异于故友精进的来人皓腕一抬,纤细玉指已然握住回转环身。
那人乃是一中年美妇,面貌秀丽,身材玲珑,右颊红钿彼岸花纹为其平添三分冶艳姿容。
她穿着十分暴露,胸前的丰挺只掩盖了一半,那深深的沟壑清晰可见。
关切目光扫过受创最深的炽阎天,曼邪音问:“炽阎天,你怎样了?”这一问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意味在。
毕竟己方有生力量来到,对方则痛失一臂。
但炼狱尊心知双方战力差距远非直观数字这般简单。
因为这两人比想象中更难对付,即便单一而论,他们孤身都已是绝顶高手,纵然是面对先帝那等级数的高手稍有不及但多半亦能全身而退。
最难缠的是他们的联手攻击。
从方才的局势即可看出,若是他们之间没有那种惊人的默契与联系的话,恐怕无论是邪神将还是术者都会受伤。
如此,虽然依然难缠,却决不能将他们迫得这般地步。
然而就是二者的默契使他们每逢凶险的局势都能在须弥之间化险为夷,更能随之发出最为凌厉的反击,反而迫得己方束手束脚。
“注意那个人族,他的剑法能可转换魔力。”
尽管破去二者联手,但炽阎天亦不会轻易放松警惕,提醒一语落下,随即全神自疗伤势,以期调整己身状态不至成为负累。
而炼狱尊口中的人族,皇甫霜刃眼下却恍若无动于衷一般。
伴随着魔血飞溅,洒落的血滴带着能可穿透冰冷伪装的热度,沿着明纹铁面滑落,坠入黄土当中,落入心湖方寸。
魔音未歇,劲风狂卷,整个空间都似有风雨雷霆巨震。
然而在这无限轰鸣的空间中,却突兀的予人一种绝对寂静的感觉——
天地间如此安静,如此黑暗!
那不是错觉,而是杀气,凝结为实体的最纯粹的杀意!
天地皆无的寂寥当中,只有压抑极端痛楚闷哼声回响。
与之相伴的是金铁划破肌肤的轻嗤,就像是皮革被突然捅破般发出沉闷烦躁的音调。
死寂的黑暗之中只有越来越低的喘息,渐渐的归于平静。
此时此刻,男子真切明了两三师弟甘为大师兄牺牲性命的无悔心情了。
漆黑的瞳孔中带着一种莫名的神色,就像是一团烈火在炙热的燃烧,将所有的一切焚烧殆尽。
皇甫霜刃微垂眼眸,静静的向曼邪音看去。
鹅黄长袖一扬,曼妙身影已然握紧暗金双环,盘龙雕凤栩栩如生兼有锋钩洗练,锯齿其上挽系迷神邪铃,正是魔兵勾魂。
勾魂在掌,闼婆尊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这是第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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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声有点慵懒,非常闲淡,曼邪音强势接过战局。
话甫落,密林中乍现一道璀璨夺目的冷虹,如长虹贯日,带出可怕震耳的呼啸鸣颤,不偏不倚径取梁皇无忌。
不似早先因极招冲击缘故,功体内气一时紊乱,加之索命铃音扰乱灵能视界难以为继。
调息片刻已无大碍的术者瞬影移形拦在梁皇无忌身前,封住勾魂去路。
右掌青锋剑转如影,碰撞间冷虹当即无功折返而回,空留余劲如风四散。
左手轻挥,混元尘银丝倏张缠缚幽灵魔刀入怀幻去,示意道者专心疗伤。
几在同时,闼婆尊双手持握龙凤双环,环扣掌心,不由分说,已迎上皇甫霜刃手中百代昆吾。
这面举止攻防有度,那厢运起观止法门,这法门纯凭心灵之力,制心止而至体真止,借移魂摄心克敌制胜。
密长羽睫对剪出难言的妩媚,盈盈眼波流转,闪烁出一种冶艳诱人的波光,配合着自身的形象,散发出一种莫名的魅力。
陡然间,眼看已到对手近前,她五指猛地一松,掌心里那对暗金双环,倏忽不见,化作两道金光,携千钧之力,上逼下迫,似雷霆般狠狠轰击向术者胸膛。
皇甫霜刃已在退。
他边退,只将尘剑一横一垂,两声绵长快疾的颤鸣蓦响,打破了这天地间的寂寥,袭身金光已被他劈了出去。
龙凤双环余势不减,飞向一侧,撞在一根合抱高树上,又是两声惊爆,那高大巨木应声拦腰而断。
神锋转竖,青虹赫然化作一缕急电,仿若瞬变间向曼邪音递了一招。
昆吾直撩中路,剑未至,莹白肌肤却已隐隐生寒。
倏然,闼婆尊那纤蛮的腰身一挫,令人心疼一折,像要折断似的,足下步步生莲,偏转避让开来。
她旋即又徐徐地站了起来,腰身美好如昔,并没有折,也没有断,就像猛烈的强风吹袭,柳枝飘曳,但却不折。
而后嗡鸣再来,金光去而复返。
皇甫霜刃头也不回,又往后撤了半步,两道金光险之又险的自他面前飞过,复又被曼邪音收去。
短暂的交手,已是数次险象环生的变化,术者静立不摇,长剑竖于胸前,拂尘横持在手。
五指微动渡过灵息,三千银丝纤若针线,低鸣一声霎时脱柄飞出。
弦丝表面,惊见霞芒流淌其上,如飞针走线,穿行往来快疾如影。
辐射的千百道晶莹剔透的银色丝线,在月影笼罩下,折射出万般光彩,仿佛一时间架起了一道七彩虹桥。
然而在对面的闼婆尊看来,眼前斑驳疏影交叠好比伏羲罗穹,分明勾勒一座丝结堡垒,牢牢将梁皇无忌护在当中。目睹对手战中应变之强加之奇招失效,曼邪音那对终于褪去慵懒神色的酒红色美目眨也不眨地望着眼前人。
黛眉轻蹙,她有些不解地问:“移魂大法竟对你无用?”
高峰上,锐眼读唇窥得战中玄机,稍加参详连通首尾的黑衣人已有所悟,当下有些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哈!”
笑声里流露毫不掩饰的讥诮意味。
不同于摄魂铃音借听觉动荡五蕴,同样系以心灵之力制敌的移魂大法更侧重于目光相接,借视觉搅扰敌手心弦。
媚眼抛给瞎子看自是算计落空。
不过个中详情却也无和盘托出的必要,皇甫霜刃轻声道:
“老前辈久居魔世,或不知人世武学变化多端,诸家修为,各有所长。”
言下之意,你们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所以——
“汝等,齐上吧!”
邀战言辞入耳,以掌按剑杵地,心知受伤猛兽最是危险的戮世摩罗自不会轻步炎魔后尘。
思及梁皇无忌震惊表现以及闼婆尊的到场,心知干扰法门有效的他一点也不想给对方死战机会,
因为,与其一对一平白给对方兑子可能,倒不若解放修罗士卒合围来得稳操胜券。
心下算计不表于外,修罗帝王当即加催幻魔功体,辅助修罗夜炼转化为用再给地脉施以一击,增添大阵压力。
倒是出乎青年意料,原本该为敌者挑衅话语轻易撩拨,如同斗牛般冲上前定孤枝的荡神灭未有轻举妄动。
冷残目光扫过戮世摩罗受伤手掌,只当这是代挡极招威势所付代价的阿鼻尊眼底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他身形一动,已然来到帝尊面前为之护持,察觉来自身侧的探究目光,荡神灭宛若有些恼羞成怒一般瓮声道:“疗伤!”
恼羞成怒的显然不止阿鼻尊一方。
毕竟,在上了年纪的女人面前讨论年纪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尤其对非常痛恨别人批评自己年纪的曼邪音来说更是如此,对方刻意咬字重读逃不脱闼婆尊双耳。
听出话中撩拨意味,女子绝美的脸上现出一抹怒色,却是气极反笑:
“哈,决定了,就留下你这副面具作纪念。”
她虽是疾言厉色说话,但声音如黄莺般娇脆、流水般柔美、丝缎般光滑,说不尽的婉转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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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着话。
“轰隆!”骤闻一声惊雷,宛似平地起波澜。
怒天之惩·万华天赦
险关当面,不再掩饰自身根底的术者借以八脉通天气,接引乌云吞月华。
负背五指空握,气海要穴酒水翻涌,一时竟与真气相混,炼化早先所饮神醉梦迷,再增三成功体。
天上本就不多的天光,此刻已被灰霾遮住大半,风雨将至。
几声惊雷过后,未等雷鸣声散,明月俱隐,夜空黯淡无光,天空已落起雨来,哗哗直下。
雨氛绵密,激尘荡土,倏闻一声娇喝,曼邪音手掌翻转,凄切铃音反入柔媚婉转,好比那昆岗凤鸣,深闺私语。
‘先前极招冲击之下,他绝没可能无伤。’心念把定,闼婆尊双环佐以邪音,催动心魄,扰乱精神:“鬼煞。”
负伤耗力在前,皇甫霜刃心神略分,觑得此景,曼邪音手腕微抖,勾魂离掌分风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