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神醉梦迷

曼邪音长袖如舞,劲气破空如臂挥指,勾魂随念而发,划出奇妙的轨迹,绕弧转后飞袭清绝墨影。

百代昆吾一送即收,皇甫霜刃回剑向后,踏足向左,再屈一指,又是两道丝弦纵空穿行,一自指一源足,瞬息绕右肘挂关节。

当的两响,那对锯齿双环竟被他各自挑起,在空中画圆数转,各自散溢渺无定向,随着术者动作,梁皇无忌恍若精神陡振,出其不意地叩关直入,双臂交互快击,密云不雨改守为攻,对拼子母阴魂。

“偷眼曾看千山碧!”

三音齐作,时如龙吟狮吼,时如狼嗥泉鸣,或若长风振林,或若微雨湿花,极尽千变万化之致。

三般曲调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好比眼下局势。

“十里窥江锁烟迷!”

结句将至,剑鸣和苏,新力入局刹那压倒迷神邪铃。

梁皇无忌左手向里钩拿,右掌倏地从左掌底下穿了出去,右推左钩已稳稳将九柄血焰叉擒在手中。

神锋剑尖抖处刚柔变转,已将双环粘住,皇甫霜刃真元倾吐鼓荡冲击,龙凤双环立时折返倒飞而回,这是借力打力的手段。

一仰身,术者手足齐动,按臂扬指探足拨弦,四式连环。

弓劲猝发好比水击千里。

惊弦作响间,红衫道影瞬走一鹤冲天,避开回飞勾魂。

再一翻身转向,皇甫霜刃衣袂不动,足尖再点松针,宛如凌空之鹤,迅疾欺近曼邪音立足之地。

同时他背往身后的左手食指变诀,宛如凌空扣住无形之弦。

此刻,两道坚不可摧的金光,已到闼婆尊面前。

千钧一发,她那几可盈盈一握的纤腰轻拧,双手由推掌化作虚拿,掌心一摊,便要硬接这一击。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她竟要面对自己的兵器。

“天地逆施!”

终究还是自家兵刃,曼邪音娇叱一声,足下微沉,气运双手各自一探,当空画出一圆,风雨像是都被揽了进来。

两只金环若牵线风筝,被她拨转化去劲力的同时,定立空中含而不发。

水云长袖幻成道道翩翩起舞的蝴蝶,迅速盘旋萦绕住全身,舞成一团,美丽至极,哀婉动人。

炼狱尊毫不怀疑,这些蝴蝶看起来美丽无比,但是只要挨上一着,就将会变成索命的引路冥蝶。

然,心无所滞,身在局外,静听双方胜败,乐音与其心灵已不起丝毫感应,因此炽阎天于诸般细微之处反而听得更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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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得战中玄机,炽阎天见状当即高呼出声:“不可!”话音落,掌间重黎已然脱手,回旋扫射而出。

警示语落只因空持双环平白予人战机,战机稍纵即逝,却见皇甫霜刃满张指诀顿开放直,无形弓弦蓦松。

点三清·开天光·风行裂千方

罡风刹那催动林间无数松涛,层层叠叠的音波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前冲击。

这一瞬,丝带寸寸碎裂,断成一截截盘旋着落到地上,恍乎折翼的蝴蝶,空持勾魂亦被排波震开。

下一刻,百代昆吾穿风聚力于剑尖形成旋流、气凝一点,以点破面。

青芒吞吐的剑锋方欲透过错分双环所露空位取命。

古铜重刀势同六龙回旋扭转败局,沉厚炎刃争得片刻喘息,炽阎天抢步上前,五指攥紧攀握刀柄。

重黎横拍暂退来人,紧接着刀身宛若大鹏展开的翅膀翎羽,已经漫出刀芒,炼狱尊招招进,式式强,刚猛无匹之力狠狠斩击对手。

不容喘息的战斗!

不能退却的决心!

皇甫霜刃应招分毫不慢,昆吾剑式纷乱如雨,洋洋洒洒,浩大又藏细密,一如其主。

电光火石间,一刀一剑,已在空中互攻出数十记令人目不暇接的刀招剑招,锋剑刃碰撞声叮叮四起,火星迸射,飙射的剑气刀芒在铺满尘沙枯叶的松软地面上无声落下一条条浅痕。

刺目殷红浸润剑锋刀刃,有对手的血,也有自己的。

“叱!”

忽见刀光剑影齐齐一散,刀剑交叠,冷剑还在焰刀之上。

皇甫霜刃单手执剑,长身而立,满头乌发飘扬乱舞,他看着剑下的人,炽阎天横刀抵虎口,那三尺青锋,落在他身上,竟像极了落下一座大山,巨力沛然,好不惊人。

此刻又闻激赏男声响起,只听得戮世摩罗道:“文斗已过,该轮到武攻了罢?”一步一吟诗,一字一出手轻败曼邪音,术者好造诣,但莫要忘了,这可是一场——

国战!

听出话中真意,皇甫霜刃微微侧目,周身肌肉微颤,虹弦轻抖易位,缚肩束腰,梁皇无忌动若燕子钻云,已然贴身上背。

见状,修罗帝王嘴角上扬,恶意的讽笑愈张愈大:“毕竟,为救挚友孤身独挡万军浴血沙场这么出彩的戏目,怎能不演一出?”

话中自信源于此刻于大阵当中畅通无阻的幻魔决真力,两仪大阵的锁匙,就在戮世摩罗指掌之间。

“哦?”皇甫霜刃对此只是不置可否地反问一声。

轻声疑问,轻的如同带上讽刺意味,带来最为沉重的压逼。

首当其冲的便是炽阎天,然魔者却知,这股压力并非来自刀上青锋,更近似暗伏气劲,一抹异芒突然在双魔身前若隐若现……

点三清·开天光·坎震双行

雷旨泣神加成水意润灵,天雷劈落雨丝现迹,藏招潜而后发,一张玄冰罡煞癸水神雷网倏地布开,罩住双尊。

以怒天之惩招来雷雨耗力甚剧,皇甫霜刃自然非是不管不顾纯为增加应招巧变,更是暗中留下退路。

随即察觉异状的是修罗帝王,磅礴赞掌本欲一击破关,哪知结果竟是身躯渐感麻木。

一瞬的错愕眼神,阴阳再生造化,八门变转交织困杀牢网,戮世摩罗不备间,幻魔功体反遭封锁。

因何如此?

炎魔寄体重生,乃由西剑流祭司利用禁术,以小空的肉体为凭依,炼化八门之力补全功体不足。

然而东瀛魔神本身就是西剑流一切禁术的创始者,因此再生的幻魔功体同八门可谓互为根底,相生相克。

不过如今在有心人刻意引导下,相克之说顺归假逆成真而已。

眼下,顷刻制住修罗帝王与双尊的皇甫霜刃在这至要关头,毅然转身逃避,体内神醉梦迷反噬将至。

避战并不可耻,但有些人并不这么认为,譬如极端仇恨修罗国度的武敛君。

一旁东方秋雨发觉好言难劝,只得一掌击晕战友,扶稳同僚,再来循着细微笛声指引离开。

幻幽冰剑在罢手后,就自腰间取下尺半短笛,速缓多端地幽幽吹奏起来,似有若无的曲声指点部署有序抽退。

眼下因杀至后来恨火难抑的武敛君脱阵,象征场间再无抗魔义士落下。

功成身退,术者方欲离开。

高崖上的身影冷眼陡张,挽弓搭箭开如满月,腾箭怒嚎气势赫赫,穿云破雾扰动雨帘转瞬将至。

冷芒充目,皇甫霜刃但觉四野阒寂,人侧步箭随行,心知来招避无可避,他只得慨然挺胸接迎迅箭。

血流浇沃箭锋透骨将及心槽,皇甫霜刃反手敛锋斩断箭尾抵消内钻暗劲。

孰料箭藏玄机别有放血之能,术者当机立断,五指银光一闪而逝,针尾已然没入胸口要穴,奇针阻脉止血。

转步、迎箭、敛锋、施针,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人,已借强势冲劲退往荡神灭所在,落入网中。

鱼在网里的命运是什么?

野兽在陷阱里的命运是什么?

术者在网里的命运又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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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毁意荡!”

阿鼻尊早已蓄势,双手五指箕张。

这一双手,没有曼邪音的手纤秀剔透,没有皇甫霜刃的手灵巧,亦没有梁皇无忌的那双手厚重,但这双手一推,雨幕里豁然多出两只由雨水勾勒出的飘忽手印,虚凝不实,像是画出来的一样,直击邪神将后心。

双足凌空,洞察来招凶险,清绝墨影生凭强大腰力转身,双臂翼张代接凶悍魔掌。

对象瞬变,但术者脚下虚浮,胸前门户洞开,全身姿式与武学中各项大忌无不吻合,因此阿鼻尊仍是探手推掌毫不迟疑。

掌风之下,挟有极其厉害的厉劲,销肉腐骨,趁隙便入。

暗纹红缎披风与墨衫一同被气劲所撕裂,道簪发冠铿锵一声响,琳琅珠玉爆裂数颗。

哪知皇甫霜刃小腹肌肉颤动,同时胸口先突后缩,海纳百川般吸收雄浑强劲,足已落地,术者胸肌震动反粘魔者狠掌,再一踏步风揽荷叶,又见人魔前后调转易位。

免于背后空门暴露弓者冷眼之下。

荡神灭心下吃了一惊,自忖内家高手吸胸凹腹以避敌招,原属寻常,但这等以胸肌粘连掌劲借力,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何况,阿鼻尊霍然抬头,眼前中招之术者一身神完气足,姿态完好,这分明是强招未竟全功。

仅有衣衫碎裂,是因气劲全数被排除在外,皇甫霜刃根本未曾受伤。

转化乾坤·悲鸣之盾

男子背后,梁皇无忌双手各自掐诀,默契施法,短短交手间二者齐心术武合一。

太极玄卸劲护元,加持灵界护身法,足以抗衡一时的武功气劲,并让术者在此时充分体验凶招奥妙。

愈趋迷离的意志,在肖似的招名入耳邪劲入体当口,反激心湖涟漪。

微微垂首青丝掩面,极动的战场,霎时忽似消声,皇甫霜刃左掌抬高,五指分张屈曲如神龙探爪。

“神毁意荡,不若神荡意渺。”

冷声扬,家传绝艺上手,招是奇招,原本针对异于常人之体而生,具备扭曲人体之威能,轻则断筋扭骨,重则催魄荡魂,是谓——

“五残神功!”

‘撼天阙所用的不是真正的星辰变与轮回劫,虽然有着相同的招式,运使内力根本不同只是形神俱似,令得外人难以分辨。’

西苗方面,有赖医者教导,对宝典武学认知不似原剧粗浅,不过因伤体缘故一时难展能为的苍越孤鸣在苗疆罪首累月以来轮替交换用三部宝典武学喂招(折磨)下,终究从中观出细微端倪。

以此为基,苍狼更悟出真正同时修炼三部宝典的方法:‘宝典武学,相生相克,异途同宗,互彼制衡。’

但是原理用讲的很简单,要如何控制体内两股以上彼此生克的真气,绝不能让任一方失衡,需要在武学上有极高的天份与超卓的毅力青年现在尚且做不到,现在,也没时间让他做到。

因此苍狼的选择仍是只有一个,以相生之法,借星辰变的内功运使轮回劫与虚空灭,如此对上北竞王方可摆脱受制位格。

‘撼天阙能以虚空灭的功力硬施星辰变与轮回劫之招,本质上,他仍只有练成一部。’

密林当中,苍越孤鸣心下思索不停,手上演练时刻未歇。

而在暗处

于世仅存的血亲只在数步,欺隐多年不得相认,如今终可聚首的战兵卫静静凝望着苍狼动作,却在青年不意施招奇起落间窥出三分形神。

这风采他再熟悉不过。

一如此生挚友当初闭关偌久,甫出关就与己身激斗数个时辰。

彼时战兵卫便知晓,苗疆王族再无人能可撼动挚友王族第一高手的地位,不想类似情状竟然出现在希妲血裔身上。

略一思索,苗疆首代战神步出林间,足落叶折以为示警。

苍狼停手回身,迎面但见战兵卫骤然拔刀一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