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隐藏在帽檐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然甫开口依旧笑脸迎人。
“还珠楼副楼主亲临巧木宫,本总有失远迎了。”
“传闻巧木宫只谈利益,眼下客套倒让酆都月有几分不适了。”洒然落座燕城钧对位的那人容止都雅,身着银链环锁长袍,黑白间杂的发丝半束,背负珈蓝剑,作独饮西楼打扮。
“本总只谈利益,”示意从属撤下账册的老爷屏退左右,手执烟枪晃了晃,“是因利益不能言语,却比任何人千言万语还来得有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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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月表示所见略同:“真是实在又踏实的理论啊。”收银买命的天下第一楼岂非同样在商言商。
“副楼主今日拨冗前来,”深吸一口水烟的燕城钧示意直入正题,“不知有何关照?”
“天掌死,地管生,偃师司匠,老爷握商贾,若道谁不从,鬼尊执赏罚。”幽幽念过在银槐人尽皆知的一首童谣过后,独饮西楼简单明快道,“我既来此,自然是为了——交易!”
“怎样的交易值得劳烦副楼主大驾?”老爷问。
“佛国!”
酆都月唇舌微动轻吐二字。
“嗯,”听出话中野心的燕城钧墨镜下的眼神一凝,“你有付出代价的准备吗?”
“或许应该问?”独饮西楼倒是神态自若,“老爷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
“虽说合则两利,”陶制烟管轻点西洋帽檐,燕城钧语气苦恼,“但本总倒是看不出这对鬼市利在何处。”
“此利在巧木宫,不在鬼市。”
“嗯……?”
轻咦一声的老爷伸手举壶斟满两杯香醇美酒,将其中之一递给酆都月。
独饮西楼颇为自然的接过杯盏:“让巧木宫的势力率先进入佛国开辟商路,老爷以为如何?”
暴露人前的隐秘地界对重利商贾而言岂非就如那待开发的新大陆一般,更甚者还珠楼还能为前沿的“奴隶”买卖提供支持。
“在一帮远离尘世吃斋念佛的僧众身上又有何利益可图呢?”
尽管心动,但深谙谈判技巧的燕城钧依旧故作姿态。
将对方待价而沽企图尽收眼底的酆都月毫不犹豫揭穿。
“天下熙攘皆为利,”远离世俗的人往往心思反而难定,“须知名利财帛最是动人不过,届时又有谁能制约修心不足者之欲望滋生呢?难不成靠那虚无缥缈的佛么?”
要怎样的信仰,方能让人性仿佛被重塑般的无欲无求。
言谈至此,明了再是装聋作哑只会平白为合作者看轻了去的燕城钧叹息道:“这是多少人修行一生的追求啊!”
“没有纷争,没有仇恨,这样一个理想的大同世界不好吗?”佛国的一处书斋当中,杜松槐尝试传教。
这是在商讨对受渡者洗心程度的把握,是千人一面还是保留本真,是移情覆盖还是留白以待。
“哦?这好吗?”发束琉璃晶冠垂玉环佩,身着流纹青衣直缀,腰悬针囊背负药袋的医者入乡随俗,“那你、我又为何存在?”
话中微妙停顿惹人心惊,昙华再开口,恍若求证式地说:“看来你从他那里得到许多信息。”
“不多,但已足够,”自谦话语如数家珍,“譬如地门的目标,大智慧的神通,还有……”言及此,医者深深注目杜松槐一眼,旋即长身而起。
目睹系列动作发生的昙华这才后知后觉地告别:“我会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皇……”
“诶~!”称谓姓氏还未吐出便遭打断,只听得医者道,“在佛国境内,请称呼我——浪生师座·药如来。”
言毕,药如来招手示意慕云知命同道,临走前浪生师座回眸友情附赠一个消息。
“对了,据闻摩诃尊已然回归天门。”男声回荡耳畔,透露讯息于书斋主人不啻惊雷炸响。
“梵海惊鸿么?”杜松槐喃喃道,“时间当真过去好久了。”
“很久了……方导邑!很久……很久了……”
同样一声感叹,感慨光阴飞逝,应合着沉闷步履,飘散一地凄凉破败。
荒草掩哀景,如是衰颓入眼,阖目的摩诃尊却不容自己怜悯,只因过往残酷依旧驻留心头。
【“烧,烧,烧!……”万众一心的同声喊喝,是最为极端的信仰,但却吝于给予遭受火祭的婴儿一点怜悯。
在不止的婴儿啼哭声中,无力抗争的为父者只能吞咽满心哀痛:“儿子啊,你们……你们怎能……啊!”
“杀掉啦,杀掉啦……”同样的激愤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另一场惨剧。
“我!我的皮……别!啊……”
这是因被认为奉佛方式不对遭受酷刑的信众。
诸般景象不一而足,忍无可忍的梵海惊鸿一怒拔剑,剑过人绝息,旋即虔诚拜声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