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四字开头发音尚未吐完,便为早有警觉的叉猡用手堵在喉间,奉天仅能发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鼻音。
正值苍霜接吻之际,为王族亲卫牢牢压制不得出声宣泄悲伤情绪的奉天只能愤愤挠“墙”,抖落满树芳华。
所幸如今气清月明,惠风吹动花雨缤纷,一时间倒也无暴露之虞。
花影绰绰树影斑斑,她的心跳得很快,她的脸也很热。
她是爱他的,他也是。
共度乃至分别的数多岁月已经确凿证实了这一点,这是一个事实。
可是他们更须切契合的一点是:他们之间已不分你我,不分她和他。
潋滟的光线愈衬苍狼的眼瞳显得晦暗且幽深,他抱着她,某种柔软而丰盈的触感粘在他胸膛上挥之不去,烈火煎油般灼烧着他的身心。
有奇特感觉的不止苍越孤鸣一人。
一时间,雨音霜突然觉得很危险,因为此刻自苍狼身上传来的热度,恰若两人婚后每个早晨她所感受到的那样。
每当那时,她总会如梦方醒般地认识到枕边人根本是只披着兔子皮的狼。
尽管雨音霜已经累到起不来,但苍越孤鸣依旧神采奕奕。
后续的香艳情景并没有发生,因为二人尚未来得及回房,王族亲卫已然迫不得已地出面打断。
“秉王上,铁骕求衣率领铁军卫回头向王宫进发,大军化整为零,分批前进,所用的手法,如同当初袭击龙虎山一样的暗行兵法。”
是收到还珠楼暗哨传讯的冽风涛开口禀报这一紧要消息。
自林外传入的危急讯息恍若一盆冷水般当头浇下,冰蚕吐息似的寒意从心口席卷,是雨音霜与苍狼不约而同地借助蛊虫妙用让彼此冷静下来。
于是那股近乎兽性本能般的力量忽又蛰伏了下去。
刹那间,所有的旖旎像是顷刻间一扫而空,无端的冷静带来无稽的念头。
苍越孤鸣生平第一次有想破坏花草宣泄情绪的冲动。
所以这后花园真有修缮的必要么?
铁军卫兵营
旌旗飘扬众军列队集合校场,坐镇中央受苗兵拱卫的正是铁骕求衣,负手伫立的他双目微瞑,似等非等。
未多时,一百夫长来到。
“启禀军长,潜行部队已经进入王宫周围三十里。”
铁骕求衣神色不动,问道:“王宫中,可有动静?”
“无。”百夫长答,只是面上稍露踌躇。
听出话中游移,铁骕求衣声调微沉:“嗯?”
“军长,为何我们要包围王府?难道王宫之内出事了?”百夫长问。
“不用多问。”挥手止住下属疑思的铁骕求衣道,“传令,众军饱食,子时,校场集合。”
“是!”
为铁骕求衣一手建立的铁军卫到底是苗疆最为精锐的部队,令行禁止已成常态,尽管不解依旧毫不怀疑的百夫长领命退下。
不多时,又一苗兵来到,是负责营地守卫的头领:“启禀军长,苗王来了!”
话音落,铁骕求衣蓦地睁眼,眼底精芒一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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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及处众军倒伏,无不恭敬行礼:“参见王上!”
有慷慨雍容的诗号传来——“苍生何晓几危安,鲲鹏欲展风间,惊鸿敢与天对立,雄翼中,握世皇权!”
诗号念毕,仅带冽风涛随行在侧的苍狼已然来到苗疆军首面前,会面第一句便以堂皇正统压人:“铁骕求衣,见到孤王,还不行礼?”
“铁骕求衣,参见吾王。”苗疆军首单膝下跪行礼。
“免礼。”苍狼展臂伸手虚扶,铁骕求衣随即起身,在场苗兵亦同。
苍越孤鸣:“铁军卫远行劳顿,副军长带兵有方,辛苦了。”
铁骕求衣:“这一点路程对铁军卫而言,不算什么。
不着痕迹的机锋转过暗潮汹涌,心存定见的苍狼忽地道:“冽风涛。”
“臣在。”王族亲卫闻声唱喏。
“你留在此地,孤王想与副军长单独一谈。”
“是。”
作下吩咐的苍越孤鸣转而看向铁骕求衣:“副军长,陪孤王散步,如何?”
“臣之荣幸,王上,请!”面对突来邀约,这名降职未久的苗疆军首坦然应承,甚至于率先伸手引路。
一前一后的两人慢步离开现场,来到一处别无他人在场的密林。
前进步伐倏停,背对铁骕求衣的苍狼喟叹道:“大战,将起了。”
翻脸在即,依旧恪守君臣之礼落后三丈的铁骕求衣同样停下正步,虎目锁定眼前之人:“王上明白了?”
“你所要的是什么?”苍越孤鸣反问道。
君择臣,臣亦择君,此理自古皆然。
相互了解总归是建立信任的重要步骤,当是时,铁骕求衣也毫不掩饰自身理想:“墨之一国。”
“太祖创造苗疆,达摩建立佛国,”听出话中野心的苍越孤鸣声调沉着不变,“军长的宏图不小,连父王这么善忌之人也瞒过了。”
“王上错了一着。”铁骕求衣道。
“哦?”轻咦一声的苍狼转身看向苗疆军首,虚心求教。
对此铁骕求衣并不讳言:
“既然猜忌,就不该留兵三分之一,若是先王,已然夺兵杀人。”
“嗯!”
轻轻颔首,垂眸若有所思的苍越孤鸣细细拆解个中错综脉络。
“铁军卫虽是苗疆直属、忠于王权的军队,但却是你一手建立,如果不让你亲自挑选,怎知晓哪一个部分是最忠于你的麾下,变生肘腋,更难防范。”
条分缕析头头是道,及至后来所露危险爪牙饶以狮虎之雄武亦不禁侧目。
“现在军营之中,都是会追随你兵变,对你最忠心的军兵吧?”
惊心问语入耳,暗自反思此前疏忽态度的铁骕求衣坦然道:“如同白日无迹一般,皆是我亲手提拔栽培。”
“那……孤王的目的也算达到了。”沉吟男声揭过话题,微微颔首的苍狼话锋一转,“回到原题,现在苗疆推行墨学,难道还不是军长心中的墨之一国?”突变的官职称谓宣告双方交流步入正轨。
“创立了墨之一国,还要一个守国之君。”铁骕求衣如是说。
“孤王守不住?”
“让事实讲话。”
“军长,孤王愚昧,不善兵策,想向你讨教兵法。”
“王上请说吧。”
“就这样假设吧,现在军长要攻打王府,以暗行兵法包围,”孤身探营本为最大诚意的苍越孤鸣亦不虚藏,言简意赅点破对方兵变企图,“再来,军长你要怎样做?”
狼王尚且有此气魄,雄狮怎甘人后——
“深夜偷袭,伏兵十里,以火为号,里应外合,王宫乱,守卫必乱,叉猡将军虽为守卫之长,不善兵法,必会指挥救火应变,派人伪装守卫暗杀,然后……”
涉及专业领域,身为九算兵法第一的铁骕求衣慢慢道来连环谋划,诸般动作无不切中要害。
听到高妙处,苍狼不禁抚掌赞道:
“好办法,孤王就想不出这样的兵略,然后呢?”
“兵之道千变万化,状况不同,应变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