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上的飞鸟们这时都已经躲避回巢穴,可这时滂沱的雨中,却有几道身影踩着雨水,疾步朝着学宫外行去。
周满与金不换一人一边,将泥菩萨架着,神情都是一般凝重。
李谱不顾自己浑身淋湿,在旁边替他们撑着一柄大伞。
妙欢喜、周光等人则都不语,在后面跟着。
昏黑的天际猛然一道闪电划过,将所有人面容都照成一片冷白,随即才是隆隆的雷声携裹着更大的风雨从耳旁滚过。
王恕搭着眼帘,对周遭的一切全无感知。
然而扶着他的周满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入手处一片冰寒,此人身上根本没有半分温度,即便源源不断往其体内注入灵力,也如泥牛入海一般,转瞬即化,起不到任何作用。
风吹雨来挂在眼睫,她面上不动,手却在抖。
旁边的金不换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马车早已在外等待,车前的余善见他们出来,立刻将车帘掀开,让金不换与周满一道将昏沉不醒的泥菩萨扶到车内躺下。
李谱持伞站在近处,怕雨声太大盖住自己的声音,于是大声对他们喊:“学宫这边的课我们会帮你们告假。等人没事,记得给大伙儿报个平安!”
金不换头也不回,只道一声“好”,便要直接进入车内。
只是没料想,身后雨幕中忽然传来一声:“师弟——”
他回过头去,竟见一向刻板着一张脸的常济举着伞,对他道:“你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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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此时周满已进了车内,听见声音,便抬起头来,隔着半挂垂下的车帘朝外看去。只见金不换静了片刻,依言返身向常济走去,两人到得一旁,说了几句话,接着便见常济从袖中取出一物,递向了金不换。
隔着雨幕,两人的神情皆不清晰。
但周满看得分明,金不换僵立了良久,才从常济手中接过那物,不久后,重新向马车这边走来。
他没有撑伞,也没有施展术法避雨,只这短短几步距离,全身已经淋湿,进马车时,挟进来一片冰凉的潮气。
周满靠坐在左边,看着他没有说话。
金不换吩咐了余善一句,自己则在右边靠坐下来,正与周满相对。但那一张俊美的脸容上,却不见了往日张扬的光彩,只是出神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节细长的黑色竹筒,经年的岁月让它看上去有一种玉质的温润,从上到下似乎并无什么稀奇,只竖刻着“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一句诗。
常济将此物递给他时说的那番话,还历历在耳:“我虽不觉得你这般秉性该是我杜草堂的弟子,可草堂即便式微,也没轮到随便来个外人就能欺负的地步。此物你先拿着,以防万一。待王大夫伤势无虞,我到泥盘街找你,你跟我回草堂一趟。”
金不换喉间一阵涌动,仿佛将什么情绪压下。
周满道:“看来你我不用担心这一路的安危了。”
金不换抬眸,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只道:“是啊,常师兄可少有这样大发慈悲的时候,可得感谢那位陈长老,没他我哪儿能有占到这么大的便宜?”
周满看他一眼,却没笑。金不换于是搭下眼帘,也不再笑了。
车内顿时陷入沉默。
重叠的山峦一片苍青,马儿四蹄翻飞如履平地,狂风却卷着暴雨频密地敲打在车外,压抑而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