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赵青所知,除了常见的至阴至阳激变,以及她接触的“元神灮化”“暗能效应”等少数几种变化外,“六气”境之下再无任何力量可以对元气法则造成影响,由此可见后者所具备的玄奥。
假设有一名修至“天人交感”乃至于“天人合一”的高手,从未见识到过这条水道之外的天地元气,那他大有可能将水行元气的奇异流动视作理所当然的真理,永生永世也寻不到其中的异常之处。
而单纯仅是改变了一条水道内的部分元气法则,让水行元气按照划定的轨道,像从高到低那般飞流直下,且因“水道”倏然变窄而明显提速,还可以清楚理解;
但涉及到整座会稽城纵横交错不知繁几的水网,能够令许多彼此之间交汇、对冲的水流均保持在这种状态,化解其中的矛盾,却无疑要困难得多,内里蕴藏着更玄奥的变化。
水道网络中每一条支流均被赋予了不同的流向和流速,彼此之间既相互独立又相互影响,达成了随环境不断变化的兼容与平衡。
这些流向和流速的调整必须精确到位,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水道网络的混乱,而要将如此复杂的水道网络调控得恰到好处,便需要高超的修为和无比丰富的经验,以及对各式船只的深入了解。
眼前这水道网络的气势虽然恢弘庞大,但在赵青眼中却仿佛是一个精密至极的机器,每一个细节都被调控得恰到好处,充满了天地自然之理。
在元气法则的调控之下,水流们像被无形的指挥棒引导着一般,汇聚、碰撞、激浪暗涌,漩涡环生,令整个水道网络充满了动态的美感。
在修为境界有所精进之后,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这些被调控的水流中蕴含的那份灵动和生气,仿佛它们在向自己诉说着某种轻峭柔远的意境。
船行其间,但见宽阔的河道宛如一条古老的玉带,将两岸的城市繁华与自然寂静巧妙地串联起来。阳光从云层中倾泻而下,洒在河面上,宛如金色的涟漪在泛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水道两旁,古树苍翠欲滴,与河面的波光粼粼交相辉映。河道中漂浮着各种各样的植物,青翠的芦苇丛生,密密麻麻的浮萍随波荡漾。每当轻风拂过水面,植物们便随风起舞,层层叠叠地扩散开来,如诗如画。
偶尔有几只悠闲的水鸟低飞掠过水面,打破了水面的宁静。而当游船疾驰而过,又或有鱼儿跃出水面,泛起层层波纹,更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
在每两条水道的交汇处,一座座石桥矗立在水面上,每一座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有的刻着花鸟虫鱼,有的刻着历史故事。这些石桥如同城市的脉络,连接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成千上万座石桥纵横交错,宛如一个庞大的交通网络,行人在桥上川流不息,商贩在桥头摆摊叫卖,一派热闹的景象。
伴随着逐渐下起了的朦胧细雨,无论是石桥、商船、游船,还是岸边的行人、店铺、建筑,都在水面上留下了各自的影子。这些影子随着水波荡漾,如同一个梦幻的世界。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
任意一座大型的城市,尤其是各国的都城,通常拥有方圆数百里的广阔面积,多达上千万的人口总量,想要让如此巨大的古代城市正常运转,就必须涉及到城内的交通系统。
倘若没什么修为的普通人,连出一次城门都要赶上数天的路程,难以跟城内的其他区域交流联系,那么纵然这座巨型城市的边缘建起了高大的城墙,将千万民众包围在其中,也称不上好的居所。
城市是资源集中之地,而交通决定物流,物流能力会限制城市规模的上限,同时,交通能力的提升会给城市带来沟通和交易成本的下降,而这一点本来就是城市形成的原始目的。
一座千万人口级的大都市,每天消耗的物资难以计数,远非城内地域可以充分供应,需要外界源源不断地输入粮食,方可维持普通人最基本的生存。
对于平民来说,如果生活成本极高,甚至有着饿死的风险,又何必住在大城市之中呢?
因此,对于这些大型城市来说,其交通系统的设计和运作就显得尤为重要。如果城内的交通状况不理想,不仅会影响到城市的经济和物资流通,也会使得城市失去其作为资源集中地的意义。
像会稽城这样五百里见方的古代巨型城市,为了解决交通上的难题,由高阶修士强行调控了城中水流的速度,令越人能够“以船为车,以楫为马”,正是其中一个相当典型的范例。
而作为一条没有额外服务的中型客船,且速度得到了城中水流的无偿加持,买“票”上船的价格自然远比一般的陆路交通要便宜得多。
实际上,按照船舱里外均有悬挂的“标价牌”,由于舫船的载客量颇快,且正常情况下的驾驶并不比小船更加费力,以每十里多计1枚小币来算,单人的路费只有2+N枚小币。
从禹王宗庙边上的小型港湾,到会稽城东郭门附近的富阳里,大约一百二三十里的水程,舫船一个多时辰的行驶,仅需14小币的路费,也算是相当实惠了。
……
雇佣了两名熟练的帮工,在船头甲板处与舱内忙碌,这条舫船的主人,一位五十余岁年纪的老船家,留着短须,面目清癯,长方形脸,手里握着一根长约四丈的竹篙,独自坐在舫船的右尾。
当雨势愈来愈大之时,老船家向着她这边望了一眼,不紧不慢地从边上的木架处取下了一件蓑衣,披在身上,然后抓起竹篙斜斜指向左尾相同的位置,示意赵青可以使用这上面的雨具。
注意到对方似乎根本没有被雨水淋到的迹象,见多识广的老船家也不甚惊讶,双腿微曲地站了起来,走起路来有些摇摆,双手如同被岁月风化的枯木,牢牢地紧握着那根船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