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孺好奇地道:“何时会错呢?”
狄进道:“《诸病源候论》有载,银器可验金药、菌药、蓝药、不强药和焦铜药,常见的毒药,如砒霜都是金药,银器接触便会变黑,可有些剧毒并不归属于这五类毒,是以银器并不会变色……还有一种可能,有些凶手知晓仵作会普遍使用银器探喉法,在杀人之后,往死者喉咙里灌入毒药,伪造服毒自尽的假象,这个时候只用银器探喉,器物自然变色,便会得出死者是中毒身亡的结果,由此铸成错案……”
“原来是这么回事!”吕公孺大开眼界:“那三元哥哥,遇到这类情况,又该怎么验尸呢?”
“我在并州见过一位吏员,介绍过另一种办法,叫糯米验毒法。”
狄进微笑:“那个法子在此处不太好实施,你如果想要了解,我可以说给你听,增长见闻,要知即便是人人避之不及的仵作,都是大有学问的!”
“好呀!好呀!”
吕公弼听不下去了,瞧着弟弟的模样,竟在短短几日间对刑名产生了浓重的兴致,赶忙上前:“狄三元……”
“宝臣来得正好!”
狄进的称呼转为亲近的表字,好似长辈看到了亲近的子侄:“此案的死者许冲已经验出中毒之状,虽然不能完全排除服毒自尽,但谋杀的可能性极高,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吕公弼抿了抿嘴:“仕林兄,我如今的担忧,是因此案耽搁了行程,延了去兖州上任的时间……”
“知州事关一地百姓,确实不可耽搁,但人命关天,亦不可疏忽!”狄进给出提议:“吕相公先行一步,我可以慢行一步,先将此案处理完毕,再赶上车队!”
如果死的是一个无关之人,吕公弼还真的觉得对方被案子绊住脚步不错,可如今事关吕家,哪怕死者只是幕僚,但谁知道会牵扯出什么事,吕公弼万万不敢让能压得住对方的父亲离开,独留下这位毫无顾虑地详查,赶忙道:“兖州百姓正苦盼仕林兄这位三元赴任,造福一方呢,此事还是交给地方衙门吧!”
狄进道:“尸体交予地方衙门,车队的相关人员留下么?”
幕僚团队是去帮吕夷简迅速打开地方局面的,吕公弼岂会让他们耽搁在这里,立刻道:“死者的家属留下,其余人员还是随行。”
狄进道:“那地方衙门想要查案,还要跨州询问证人,实在过于不便,倒不如让他们留下数日,配合调查,等到案情水落石出了,再行上路也不迟。”
吕公弼苦笑:“地方刑名查案,往往要耗时良多,这一旦留下,就不是数日的功夫了……”
狄进正色道:“人命关天,且不说数日盘桓,便是数月数年的坚持,也是理所应当,万万不可有应付了事的念头!”
吕公孺在后面点了点小脑袋,吕公弼则被教训得心头一紧,干脆道:“要不这样,兖州与曹州同属京东路,既然曹州衙门不便跨州询问,此案可直接交由京东路提刑司负责,无论是调查案情,还是提审证人,都名正言顺了!”
狄进看了看他:“京东路提刑司么,确实是不错的提议,倒要劳烦那位洪提刑了。”
“也是他分内之事……”
吕公弼知道自己泄了底,甚至还让自己岳父的门生莫名背上了破案的压力,被这位神探盯住的案子可不能糊弄了事,更不能出冤假错案,但也无可奈何,总好过死了个边缘化的人物,把其他幕僚全部拖累在半路好。
狄进此时的视线转回死者身上,吕公弼汗流浃背地离开,连自家弟弟都忘了。
吕公孺凑到边上,则低声道:“三元哥哥,那位娘子就是前日送我蜜饯吃的!”
狄进看向死者许冲的妻子,此时正坐在不远处,捂着脸哭泣,身边有几人在安慰着。
这个妇人正是那日车厢里似有孩童出没,结果吕公孺真正上前,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的娘子。
如今她的丈夫莫名中毒身亡……
狄进微微眯了眯眼睛:“公孺,你怎么看?”
吕公孺摸了摸下巴,小大人似的分析道:“此事颇有蹊跷,背后定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