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来宰执指点年轻官员,确实挑不出毛病,另一方面曹利用此番也是带着众人一起,所以赵祯强忍住没有出面,眼神频频朝一個人看去。
陈尧咨没有令官家失望,即刻站起身来:“老臣反对!”
张耆慢了一步,但也坚定起身:“老臣反对!”
曹利用脸色沉了沉,却并不意外,如今这一位枢密使,一位枢密副使,算是跟自己对上了,毫不客气地摆出唇枪舌剑的架势:“两位因何反对?难道要置太后寿辰的安危于不顾?”
张耆自身水平确实不行,明明身为枢密使的他,不抢着说话,干脆立着,给枢密副使陈尧咨撑腰。
陈尧咨即刻开口:“曹侍中不必危言耸听,狄伴使每日都有奏劄呈送中书,其上记有与辽使的详细往来,现在将人传唤过来,也不过是将那些言语重复一遍罢了,又有何益?”
曹利用断然道:“狄进年少,又是首次与辽人往来,他的那些奏劄,能有几分可信?当面问询,方知真伪,老夫自会考校,看他是否中了辽人奸计!”
“此言荒谬!”
陈尧咨驳斥:“依曹侍中之意,当初迎辽使时,便该由你直接出面,何必多此一举?中书不信伴使,让辽人窥得有机可乘,反倒发作起来,岂不是葬送了此等大好局面?机宜司恐担不起应付辽人的重任!”
曹利用怒声道:“老夫承认,机宜司新立,确未起到应有之用,然这也不是将国朝的安稳,寄托在一位资历浅薄的馆伴使肩上的原因!你岂可因一己之私,将太后的寿辰置于险地?”
陈尧咨冷笑:“一己之私?老夫倒要问一问曹侍中,到底谁因一己之私?举荐馆伴使时,曹侍中就诸多失态,如今狄直院证明自身才干,足以胜任馆伴使一职,李公有识人之明,所荐无差,你却还要从中作梗?分明是将自己的恩怨,凌驾于太后的寿辰之上!”
枢密副使其实是不该这般与枢密使说话的,但从某方面来看,两人有些相似,都是明明知道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也不愿意委曲求全的人,所以此时此刻,曹利用可算从陈尧咨身上,感受到自己在反对别人时,有多么可恨了。
争了几个来回,眼见不分胜负,曹利用终于被迫拿出看家绝学:“先帝昔年命老臣出使辽营时,寇相见老臣资历浅薄,便也耳提面命,万万不可许辽国重利,今老臣提议要见狄进,行昔日故事,有何不妥?还望诸位告知!”
殿内再度一静。
除了争执的三人外,其他几位宰执的面色迅速变了变,赵祯也忍不住侧头,看向太后。
场中人人都知道,真宗朝名相寇准,实在是刘娥的死对头。
当年反对刘娥为皇后的臣子不少,李迪就是其一,但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寇准,且直截了当,“出身微贱,不可以为一国之母”,为此寇准顶了整整五年,直到刘娥把李氏生的赵祯养到了自己膝下,母凭子贵,寇准才无法阻挡。
这倒也罢了,毕竟理由正当,关键是后来在真宗临近驾崩的最后几年,寇准以天书祥瑞回京,又与刘娥争权,险些让年幼的太子监国,以他为首的一群老臣辅政,那样的话,就没刘娥什么事情了。
有鉴于此,现在曹利用居然敢将寇准搬出来,显然是知道自己早就被太后不喜,干脆也不管不顾,一定要占住这个理了。
在赵祯眼中,大娘娘眼神平静,脸上并无半分情绪表露,只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