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乱语!”
阎文应则全然不信:“起初看你这般惊惶的模样,老夫就知你心里有鬼,如今既无行凶时不在场的人证,又与李婆婆颇多勾连,你还说自己不是谍细!看来不用些手段,你是不会招了!来人呐!”
如果不是狄进和张茂则在这边,阎文应早就开始用刑了,别以为只有地方衙门会三木,宫内的刑罚甚至更加残忍,身为大内总管,他当然知道怎样最快让一个低贱的小黄门乖乖说实话。
张成忠也意识到了什么,磕头如捣蒜:“阎都知饶命!阎都知饶命!小奴冤枉!小奴真的冤枉啊!”
张茂则有些看不下去了,却知道自己不必开口。
果不其然,眼见阎文应挥了挥手,真要将人带下去了,狄进沉声道:“阎都知就问一半?”
阎文应想要巩固自己的功劳,自然得完全掌握审讯的节奏,闻言微笑道:“当然是全要问的,只是先将这个内宦带下去审一审,也不耽搁询问另一人!”
狄进语气更冷:“那在阎都知眼中,宫中的内侍都不是人么?”
“这……”
阎文应怔了怔,干声道:“狄伴使这又是怎么说的?”
“我不知宫中刑法如何,却也知道地方刑法,能将一个活生生的壮汉折磨成废人,别说下地干活,只能在榻上躺着,从此沦为家中的拖累……”
狄进冷冷地道:“而你现在问到一半,在毫无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就要将张成忠拖下去行刑,他便是小黄门,亦是一条人命,只要我在,就绝对不容许这等事情发生!”
别说张茂则笔尖一颤,就连周围的内侍都受到触动。
他们这些身体残缺的卑贱之人,愈发能体会到人命大如天的可贵,而这位本该高高在上的三元魁首显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是真的将他们当成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狄伴使误会了!”
阎文应不敢争下去,赶忙转移话题:“老奴只是为了擒凶急了些,怎会将他打成废人……松开!松开!”
内侍依言放开惊魂未定的张成忠,张成忠跪倒在地,赶忙连连叩首,却也不敢作声。
阎文应深吸一口气,心中愈发要证明张成忠就是凶手,他才能挽回颜面,看向内侍黄门魏承照,开始发问:“四日前的寿宴,你人在哪里?”
魏承照来时脸上还有些紧张之色,此时已经恢复平静,作揖行礼:“阎都知容禀,小人四日前正在屋内读医书。”
阎文应皱眉:“读书?没有旁人证明?”
魏承照摇头:“并无人证,小人以往在屋内读医书,也无人证,那一日圣人寿辰,宫中往来匆匆,想必更无人一直盯着屋舍,为小人证明清白了!”
“是这番道理!”
阎文应点了点头:“你可识字?”
魏承照有些自矜地道:“当然识得!小人曾于翰林书艺局任职,因日后要掌书艺之事,所以有精于翰墨的内臣授课,小人常常阅读诗书,也曾研习篆、隶、行、草、章草、飞白,后来喜好看医书,如今才能为尚食局食医。”
阎文应心头一惊,这是人才啊,如此出身履历都有些类似外朝的进士出身了,哪怕没有在内朝找到一个好主子,但只要有立功的机会,马上就能出头,眼神愈发温和起来:“好!好啊!李婆婆呢?你可与她有往来?”
魏承照露出心有余悸之色:“小人之前倒也受那李婆婆蒙骗,以为她是善人,万万想不到她竟是辽人贼子,所幸小人天生不喜受那些小恩小惠,与李婆婆并无往来!”
“好!”
阎文应再度点头,然后转了过来:“据老奴问话,这张成忠嫌疑颇大,魏承照则嫌疑少些,不知狄伴使以为如何?”
“我与阎都知的看法恰恰相反!”
狄进直接道:“两人皆无不在场证明,然张成忠是洒扫杂役的小黄门,整日忙碌,若是长时间消失不见,必然会被相熟之人询问,倒是这位内侍黄门魏承照,于尚食局任食医一职,常常于屋内阅览医书,即便不见身影,旁人也不会起疑……”
魏承照面色变了:“狄伴使,小人冤枉,小人真的一直在屋内!”
狄进手掌压了压:“你且放心,我不会因为这点就认定你是凶手,更不会无故对你用刑!”
阎文应也看出来了,这位馆伴使话虽这么说,但显然更怀疑内侍黄门魏承照,这恰好与自己的判断相反,如果对方是对的,那可就麻烦了,赶忙道:“老夫却有一点不解之处,这魏承照已是有品秩的内侍黄门,又有这般学识,在宫中是有前程的,来日指不定也能任后朝都知,何须年纪轻轻,为辽人卖命,铤而走险地刺杀辽人大使?”
此言一出,倒也有不少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