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还沉得住气!”
麟州州衙,狄进走入书房,坐了下来。
夜宿三松岭,确实是他有意为之,基于多名“组织”成员对于“锦夜”的描述,此人对内手段残忍,对外百无禁忌,是敢于刺杀朝廷命官的。
可惜“锦夜”并未真正出现,倒是子时左右,有护卫在后山发现了贼人的踪迹,搜寻一番,亦是无果。
这基本可以确定,那群人确实在暗中窥探,但应该是忌惮于护卫的官兵,觉得敌我力量过于悬殊,终究没有出手。
狄进对此并不遗憾。
特意削减护卫,或许能引蛇出洞,但那就是纯粹的以身犯险,他不会为之,现在这样钓一钓,既然鱼儿不上钩,也就罢了。
回到州衙,休息过后,前方的战报又源源不断地传回。
宋军过横山,入银夏,目标清晰,争夺无定河的控制权。
无定河是贯穿横山山脉的一条重要河流,由于河道经常变换不定,并且河水流势湍急,不知深浅,得名“无定”。
发生在无定河畔的战争,自古以来就没有停歇过,故而古诗词中常出现,反映出征战和思乡的情感,比如“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在如今的年代,无定河的走势是源出横山北麓,上游由南向北,过了夏州之后又转向东行,再横穿银夏之地,到了银州方才转头切过横山,一路南行,最后注入黄河。
这般走向,注定了无定河河谷,浇灌了银夏之地的万顷农田,并且成为勾连宋夏两地的重要通道。
历史上,宋夏两国正式开战后,彼此都沿着这条河,建立了大大小小上百座堡寨,攻防厮杀了不知多少回。
而现在,别说宋朝还未来得及修多少堡寨,西夏这边更是对于全面战事,同样没有防备。
这群党项人,也太平了二十多年。
准确的说,这二十多年间,西夏也在打仗,但基本都是他们对外攻打,夺取同属河西的甘州回鹘和沙州回鹘的地盘,直至将河西收入囊中。
现在则是被宋军直插横山,打入和平已久的银夏重地,许多党项部族也懵了。
“已经有两个党项大族,暗中书信,希望投诚?”
狄进和杜衍位于麟州,正如坐镇陕西四路的范雍、夏竦、高继勋、夏守赟一样,都不会亲自率军进入西夏境内,但无论是后勤补给,还是重大决策,都要由他们定夺。
当西夏内部有投诚之意,机宜司第一时间快马送到,高层开始商议。
杜衍基于情报的汇总,有着清晰的判断:“李德明亲临银夏,士气正盛,这两支党项大族,恐怕有假意投诚的,若是临阵反水,便堵死了真正愿意投诚的部族之路!然此举也会给不明真相的党项人带来错误的风向,可否散播消息,动摇夏贼军心?”
狄进道:“杜公所言极是,此法可以尝试!”
杜衍却也有些担心:“如此便是不应这两族,恐李德明举起屠刀,会不会导致那些真心投效的党项大族望而却步?”
“无妨!”
狄进笑道:“夷人向来畏威而不怀德,若我军能拿下银夏要地,让党项李氏的政权摇摇欲坠,那些党项大族自会动摇,如若我军兵锋受挫,他们便是降了过来,也会复叛!”
“仕林对我军大有信心啊!好!”
杜衍抚须一笑:“好!别管这党项大族是不是真心投诚,我军不应,依照原定的计划攻过去便是!”
顿了顿,他转回桌案处,开始提笔:“老夫这便与伯纯兄书信一封,使得前线政见一致,不至于令出多方,让将帅无从应变……”
及时传信范雍,不仅可以表达河东路的方略,更能防范夏竦争功。
那位能力出众,却不是省油的灯,这段时日的相处,狄进或多或少暗示了些,杜衍对此心知肚明。
有了这位河东路军政一把手的支持,两路大军很快取得一致,边军精锐跟随着刘平的将旗一路过关斩将,沿着无定河河谷杀奔过去。
毋须那些立场不定的党项大族相帮,在机宜司安插的内应协助下,刘平通过一场硬仗,两场奔袭,硬生生突破三个关口,一举夺下银州城。
攻破银州之后,宋军马不停蹄,没有急着沿着无定河向西攻打石州、夏州,而是反攻向东北方的弥陀洞。
那里是未来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治所所在,现在西夏军还没有那个正式的编制,但依旧驻扎了八千精锐士卒,就像一個楔子,钉在陕西的鄜延路与河东之间,堵住了勾连两路的北线道路。
拿下这处关隘,也是宋军出征后的第一场真正恶战,李德明很清楚,不能让陕西、河东两路宋军合围,安排的守将不仅是能征善战的党项勇士,还是最忠心的亲信,等到宋军杀至弥陀洞城下时,一座拥有近万名守军的坚固城垒,巍峨地阻挡在面前。
别无他法,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