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地广人稀,若不是渤海密藏闹得沸沸扬扬,辽东还不会聚集那么多鱼龙混杂的人口,如今这些人都怀有各自的目的,浩浩荡荡地参与进去。
齐心不齐心暂且不说,至少起义军的声势极为浩大,原本摇摆不定的,也一并加入,这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良性循环,滚雪球般不断壮大。
天时地利人和,此番大延琳其实都有占据,正因为这样,狄湘灵还指望着对方能中用些。
别说彻底掀翻辽国统治,至少也割据辽东,顽抗个三五八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遭到了一场惨败,不禁大为失望。
实际上起义军能否成事,只看一方面不成,关键还要看朝廷的强弱。
东汉末年,黄巾起义的声势如何,那当真是处处烽火,席卷全国,比起这等偏居一隅的起义要煊赫十倍,结果又如何?
现在的关键,是辽国的国力依旧处于强盛时期,哪怕辽帝老朽,太子年幼,高层隐患重重,至少还未彻底爆发冲突。
因此大延琳最大的贡献,就是给辽国的统治阶层造成一定的冲击,让他们自顾不暇,再加上起义后留下的一片狼藉,多的就是奢望了。
至于真正割据辽东,复国渤海,那更是痴心妄想。
“对了,还有一件事,盗首柴丹姝死了……”
狄湘灵对于大延琳不指望了,但想起远赴辽东的那位女子,语气里有些唏嘘:“渤海密藏果然是假的,根据喻平所言,恐怕就是欧阳春布置的,这女子实在命苦,一生被人利用,不知道最后是不是死于那位昔日的爱人之手!”
“欧阳春害了盗首?”
狄进面容严肃起来:“盗首身边还有一位弟子,叫清秋?她的下落呢?”
“一并失踪了,幸好喻平早早离开马帮据点,不然恐怕也要像那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狄湘灵沉声道:“欧阳春野心勃勃,马帮势力扩张,趁着此番辽军镇压起义,恐怕最后渔翁得利的会是他们!”
“马帮的崛起,难说是坏事,但‘北侠’欧阳春,终究是走到了对立面啊!”
狄进缓缓地道,此番李元昊带队回归,基本印证了之前的分析,双方自始至终都不是一路人,只是此前故意冠以“北侠”之名,尚且有一些可以合作的地方,接下来就是背道而驰了。
但事有轻重缓急,狄进目前还顾不上马帮那边,转念一想,开口道:“岳封被抓了?”
狄湘灵颔首:“这家伙是个弃子,被同伴抛弃。”
狄进道:“这忠义会首逃了几年,终究还是被捕……姐,你在麟州好好调理一番,养好伤势,这期间顺带审一下岳封,问一问有关欧阳春的消息,此人与‘组织’到底有多深的牵连,是不是如我们推测的那般!”
“好!这件事交给我!”
狄湘灵并未强撑,却也关心道:“六哥儿,你要去哪里?”
“李元昊的下场,李德明也该收到了,这位党项之主能否承受得住打击,将成为两军对垒的关键转折!”
狄进站起身来:“我将往弥陀洞一行,必要时,至夏州城下,亲自督战!”
……
“援军到了……咳!咳咳!咳咳!”
夏州城头,李德明裹着厚厚的冬衣,屹立于寒风中,腰背挺得笔直,眺望远方隐约可见的烽火,眉宇间并未有多少激动,反倒泛出浓浓的忧愁。
银夏这片地方,是典型的易攻难守。
如果真的好防守,当年李继迁也不需要放弃这片家乡祖地,将大本营迁居到七百里瀚海深处的兴灵,正因为有这份决断,党项李氏才有了立身之本,如果只在银夏苦熬,估计早就被宋军连窝端了。
现在银夏、兴灵,一为经济重地,一为政治中心,在接连的败阵之下,前者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所幸后者的援军抵达,能够将气势如虹的宋军打败,逆转战局,成为了银夏上下最为迫切的期望。
“咩米部劫粮失败……”
“讹藏屈怀部劫粮失败……”
可李德明并不看好,因为就在不久前,多个坏消息接连而来。
自从来到了银夏,他就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术,甚至将周边几州的大户统统移到夏州,并且严令粮食能带就带,带不走一把火烧掉,也不能便宜宋军。
谁知那些党项大户,太平日子过惯了,让他们将粮草焚毁,居然还藏在家中地窖里,指望着等宋人退走再去拿,结果全部被抄出来。
再加上援军出现后,几次劫粮道都惨遭失败,从后勤补给上断去宋军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反观对面的御寒冬衣是早有准备,支撑下这个冬天,是绰绰有余。
“今年的冬季,不够冷啊……不够冷啊!咳!咳咳咳!!”
“父王!”
温和的声音传来,一只手扶住他,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后背,为他顺气。
一位年轻俊秀的男子来到身侧,不比其他党项贵族不改羌人的粗豪本色,这位眉眼清秀,目光温润,倒是有几分诗书气质,正是李德明最小的儿子李成嵬。
见到这个相貌最出众的儿子,李德明的眼中也露出一丝慈和,伸出粗糙的五指拍了拍对方细嫩的手掌:“父王没事,咳嗽的老毛病了!”
若论承欢膝下,李元昊在外东征西讨,李成遇也有官职,倒是李成嵬陪伴的时间最长,此时也一如往常地带着几分撒娇:“父王,冬日严寒,我们别站在这里了,还是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