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见宝钗湘云二人,忙打躬作揖道:“侄儿见过姨母。”
“霖哥儿,过来让姨母瞧瞧。”史湘云招了招手,王霖答应着走上前,任由史湘云打量着,又听湘云笑着说道:“林姐姐向来喜静,攸哥哥又是个沉稳的,怎地偏生出了这么个惹事精?”
小家伙被说的红了脸,一边的宝钗却是郑重其事地关心道:“今儿没惹出什么祸吧?”
“回姨母的话,我在祖母那儿讲了些笑话,似是惹得母亲不高兴了。还有……”王霖眼中流露出畏惧之色,只听湘云道:“看他这幅模样,哪里是因为林姐姐的缘故,定是冲撞了他父亲。”
王霖眼巴巴的望向宝钗,然而后者却是叹了口气,“你如今正是念书进学的年纪,想必也曾从先生口中知晓你父亲的事迹,他像你这般岁数的时候早已遍览群书,更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非但如此,自你祖父那儿学得一身武艺,堪称文武双全。你作为他当下唯一的儿子,又是嫡出的长子,也该明白他对你是抱有极大的期望的。还有你母亲,也是一位才女,出自书香门第,你外祖和你父亲一般,皆是探花。所以霖哥儿应该以他们为榜样,不应该每日里和小厮丫头嬉笑玩闹……”
“姨母,你怎么哭了?”王霖陡然发现宝钗情不自禁的落了泪,紧跟着一旁的史湘云也随即哀叹了一声,只听后者说道:“他这般小,哪里晓得你说的这些,似我等如他这般年纪,不也整日嬉笑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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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男子,又是将来撑起王氏一门门楣之人,岂能与我们这些妇人混为一谈!”宝钗似是有了火气。
王霖急忙道:“姨母莫吵,姨母莫哭。皆是侄儿的过错,先生教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侄儿日后少贪玩,多读书便是。”
宝钗自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且吓着了身前的男孩儿,又道:“不是你的错。”
史湘云嗫嚅了半晌,也没再吐露半个字,毕竟那是道一揭便疼的伤疤,更何况今儿还是中秋节。
两大一小结伴而行,身后又跟着伺候的丫鬟,来到花厅时,家宴正要开始。
花厅所在的院中早已是火树银花,因众人在园内赏月,不宜张灯,林黛玉便别出心裁地安排下人在院墙的墙根处吊起一盏盏小巧玲珑的花灯,五彩斑斓,令人目眩神迷。
为防走水,更是着人小心看护。
此刻风清气爽,碧澄澄的天上月轮皎洁,柔和的洒落着水银色的光。居于院子正中间的拜月台上香烟缭绕,案上供着炉,镜,鼎,钹等事物,两边罗列着金轮,银轮,银马,银象等一系列法物。
只见王攸头顶黑纱大帽,湖蓝色的江绸交领袍外套着一层石青缂丝大氅,腰间系着一根金色纽带,足蹬青缎凉里皂靴徐步走向那拜月台。
他自然看见了薛宝钗和史湘云,于是对着处在两人中间的王霖使了个眼色,身为人子的他哪敢怠慢,方要性急的冲跑过去,却听到宝钗在旁嘱咐道:“这事急不得。”
一句提醒让男孩儿心中一凛,自是发现了场中众人的目光全部汇集到自己的身上,顿时让他紧张的后背起了汗。
远处坐在花厅内陪在祖母边上的母亲此刻也投来期许的目光,王霖再度看向站在拜月台上的父亲,此刻他发现父亲和天上的月亮融为一体,满身皆是月华,也令他看不清父亲脸上的神色。
不知不觉间,王霖登上了拜月台,又见父亲指了指案台前的一个锦布蒲团,他老实的跪好,耳边传来王攸缓慢肃穆的声音。
男孩儿听不懂祷词其中含义,只瞧得父亲对此十分重视,便也有样学样的神色恭谨起来,待王攸命他起身时,才又回过神来。
王攸踅步转身笑道:“拜月已了,大家随意入席赏月。”虽是随意,但场中之人仍按着尊卑规矩落座,因是家宴,兼之花厅拢共就这么点地,又被拜月台占去大半,所以只摆了六桌。
桌上珍馐美味自然少不了,其中尤以王攸所在的主桌最为醒目。中间一个五福盘,摆着鸭丝燕窝如意,五香狍子肉攒盘,丹桂汤,四周又一色的珐琅碟子点心,月饼,流心糕点,一应水果,不及细数。
王攸看向儿子王霖,又看向妻子黛玉,因笑着与后者道:“难为你了,多谢!”说罢,便是举起面前酒盅,一饮而尽,众人见状,方开始拿捏着用膳。
满园清亮的月光下,但闻杯盘微微作响,却一声笑语不闻。王攸心知是自己的缘故,虽说这是家宴,但除却主桌上的坐的人外,其余四桌落座的多是府上的奴才丫鬟。
即便如紫鹃这类的,也不敢放肆,甚至还要时刻关注自个儿主子,哪里是能得了闲的,主子跟前的大丫鬟尚且如此,往后排的小丫头们就更不会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