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见过这么多客人,就属公子会说话。”端盆少女咧嘴一笑,不禁被他逗乐了。
熏香漱口收拾完毕,心想扶梯这下该弹出来了吧?哪知又有古怪,“吱吱嘎嘎”,天井中坠下一个花篮。迎客少女走进花篮,笑着对他招手。
“主人同意见你了,公子请随我来!”
真乃当世第一巧手,看见花篮,翼儿彻底心服了。从踏上门外石桥开始,就是种种规矩和机关。
花香既可醉人也可杀人,红线既能报信也能示警,就连墙壁扶梯也能在主人心意突变的时候,把客人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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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多了层心眼,小心按着少女踩过的青砖走进花篮。青砖四四方方,谁知道底下有没有陷阱?刚才他已经留意过了,阙楼建在石台上,这么高的基座连个门都没有,说不定底下就是地牢。
花篮升起,二楼栏杆轻纱笼罩,看不清里面。来到三楼,摆着几张绣花屏风,看似杂乱其实另有玄机。他一眼看出屏风位置依循奇门遁甲,只是柔软轻丝,真要发动起来不知有何用途?
“铿铮”一声弦音孤音高悬,直刺入耳。迎客少女领他绕过屏风,抬手让他自行往前。看这架势来到主人居所,她连话都不敢多说。
墙壁挂着一幅诗文,座榻旁立着一杆银颈香炉。屋内空空。刚才那声弦音来自东侧阙亭,风婆婆好雅兴,必是一大早在那里奏琴。
他踮起脚步,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走出屋门,栏杆尽头接着一座廊桥,阙亭四周蒙着轻纱,隐约望见一名女子盘腿坐在亭中,面前竖着一支箜篌。
正要斗胆上桥,箜篌又传一声孤音。语声轻柔,摄人心魄。
“素闻小公子箫剑双绝,前有神雷之风,后有贯日之气。贯日阳刚欺阴,雪玉阴柔恤阳,这两件宝物其实都有阴阳和合之象,公子可有悟得?”
翼儿闻声一愣,迈出的脚不及落下赶紧收回,心里琢磨如何回话。风婆娑悠悠一叹,接着又道。
“说起来,小公子也曾春风两度,可惜红线牵强,难遂人意。那位女子虽赠你披风,只怕前缘有损,今缘难求。唉...不说了,既然玉箫带在身上,不妨陪婆婆合奏一曲。”
一番话说得极为隐晦,听得翼儿直冒冷汗。她怎么对自己的事如此了解,就连男女间最隐秘的事都知道。既然来了,硬着头皮只能答应了。
他挺挺腰杆干脆不回话,抽出玉箫抬手请主人启音。从小跟林爷爷学习奏箫,熟知五音旋律。风婆婆既有这等雅兴,晚辈岂敢不从?
弦音先荡,悠悠飞过一只雪鸟,天空降下漫天大雪,忽如一夜冬风摧尽百花。风婆娑指尖轮动,开曲就是一幅冬日雪景。
曲意空寂萧瑟,心中似有无限伤感。呜呜箫声缓缓而出,翼儿心有所感,箫声穿入弦音间隙,奏出的却是另外一种心境。
雪日长空,红霞灿烂。傍晚天暮,飞鸟坠入雪原,天空落下一条柔软的红纱披风,罩住了世间一切寒冷。
此象一出,箜篌弦音骤然加紧,漫天雪花化为惊涛骇浪,船桅折断,船夫落水,瞬间被海浪吞没。
神雷蓝光,白狼啸野。山岗上金甲将军眼望战场,横刀发出一声怒吼!大漠黄沙,尸骨累累,天地除了萧瑟秋风,再无一只活物。
绿洲乍现,幻花河边杨柳依依,佳人迎风起舞,望向爱人的眼眸春水温柔。
箫声直追弦音,犹如两位丹青圣手在一幅轴卷上作画。
“铿”地一排连音,丝弦尽断,风婆婆一把推倒凤首箜篌,抬头流下泪来,悲叹道。
“落花流水,可忆当年?老了...终是老了,不比少年郎了。人间虽有风华,终归一捧黄土。自今日起,九鸢发下毒誓,从此再不奏乐。唉!只可惜这曲九天飞鸢了。”
说完此话,她缓缓站起,背身扶着栏杆,看着桥下溪水愣愣出神。翼儿收回玉箫心知闯了大祸,刚才他纯粹按着自己心意奏的曲子,哪里懂得风婆婆弦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