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关防拿给他们,告诉船上拉的都是军粮,无法停船,有问题让他们去找舟船转运使文南文大人!”现在洪涛已经不怕南宋官府了,乡兵也是兵,别的兵可以让着这些文官,因为他们还得在这个国家里混,洪涛不用让着,有问题都推给文南,让他头疼去吧。
舟船转运使是个什么官职,市舶司的人也不清楚,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衙门,关防到是真的,后面拉着的槽船也是真的,确实也无法停船检查,那就先别查了呗,到码头再说。
“老四,槽船上的麻袋你仔细看了吗?我拿不太准,你眼神好使,你去看看。”舰队一路不停的往西走,两艘市舶司的车船像鮣鱼一样紧紧跟着。可跟着是跟着,他们的眼睛可没闲下来,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儿,问题就出在金河号后面拖着的那几艘槽船上。
“都头,我看着像蒙古人的粮食,还是军粮……这些槽船的摸样也比较怪,不像是咱们这边用的,会不会是私通敌国的粮贩子?”为了看清楚槽船上装载的货物摸样,车船又向槽船边上靠了靠。
“走,我们先回去,他们有关防我们管不了,不过置使大人正在衙门里,这件事儿只有大人能过问。”车船上的都头听了手下人的话,摸着胡子想了想,计上心来,招呼手下人把车船蹬得飞快,超过了金河号,一直向明州港方向窜去。
舟船转运使,别看是个临时官职,还是民兵组织,但由枢密院下发的关防文牒一般人还真没辙。一个是军方一个是地方,没有直属关系。而且这个转运使还是直接归兵部指挥的,有点和中央军差不多了,至少也是民兵中的中央军。不光招牌好使,转运使文大人还有他的官邸和专用码头、仓库,就在明州城的东墙外。只是地势有点偏僻,都倒了最东北角的达信门外。码头也是破破烂烂,一共两间仓库,有一间还是露天的。屋顶都塌了。
文南人还在罗有德的运粮船队上没回来,不过他倒是挺麻利,屋顶还是漏的,舟船转运使的旗子却已经飘扬起来了,还安排了四五个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伙计在此处盯着。顺便把院子打扫打扫,防火防盗什么的。也多亏他想得出来,还防盗,这破地方除了荒草和破砖烂瓦,能有什么可偷的。
“先生,咱们出船出兵帮大宋去打仗,他们为啥只给了这么一个破地方?他们也是您的王吗?”斯万看着这个破烂的码头和快要倒塌的仓库,不太理解洪涛和南宋朝廷的关系。
“你不懂,这叫祖国!比如说你吧,先生说你的祖国就在卡尔舰长家的东北边不远。假如有一天你回去了,是不是也觉得特别亲切?”慈悲这一路上没少挨洪涛折磨,舰长差点给撸了,只要后面一有槽船被海浪打翻,他就得挨顿数落。不过他不光口音和洪涛学得很像,这个脸皮厚度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不管洪涛怎么说,他都不在意,只要别动手就成。现在一听斯万的问题,他又窜出来充当老师了。其实他还真是斯万的老师,大部分关于航海的知识都是他教给斯万的,洪涛只是挂了个名儿,遇到难题才会给他们讲讲。
“我父亲说我们马穆鲁克人没有国家。所以才会替大食人打仗,祖国为什么会亲切?大宋是先生的祖国?”斯万对慈悲说的东西没什么感触,他也没机会感触,搞不好他父亲都没回过祖国,国家这个概念对他们来说,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别在哪儿嚼舌头啦。整天说就说不烦?去,把船舱里的俘虏和船工都带下去,由你们俩亲自负责,把码头和仓库给我修好,至少不能漏雨、不能太潮湿,等下次我们带着水泥来再好好修缮。”洪涛的心情不太好,一方面是没完成预定任务,一方面也是看多了人间惨剧,心里还得慢慢平复平复。听着两个半大小子在旁边这通嘀嘀咕咕他就来气,于是苦难就降临在斯万和慈悲头上了,干活去吧!
舰队里不缺木匠和铁匠,而且工具也是全套的,还有战俘和那些槽船的船工可以驱使,不管是不是专业造房子的,反正修个码头和仓库还是没问题的。但槽船上的那些粮食不能等,它们有的已经被海水浸湿了,必须及时晾晒,否则就得发霉。好在此时正是冬季,江南的冬天虽然不暖和,但雨水很少,太阳挺足。于是陆战队和船员们就成了临时的农夫,把一袋袋粮食抬到码头上去,再把备用帆具铺好,浸湿的粮食就铺开在帆具上晒晒太阳过过风,等完全干燥之后才能重新打包入库。
即便是和南宋朝廷处于合作的蜜月期,洪涛也坚持待在船舱里,只给船员们放了两天假,允许他们带着马穆鲁克人先去市舶司登记,弄个类似后世签证的玩意,然后分批上岸进城去逛逛。但有一条,就是不能惹事儿、不许打架,谁敢打架,那就回来在工地上干活儿吧,哪儿也别想去了。
“对他们好点儿,这么多小米和麦子,还是白来的,让他们吃饱。这些人说不定以后就是你的同僚了呢,让你和斯万他爹学的是陆战技巧,不是让你学他们的生活习惯!”朗崖不喜欢进城,他和洪涛一样,只有在山林里待着才会感觉最安全,所以留下来管理工地上干活儿的俘虏。但是只干了半天儿时间,洪涛就忍不住了,不得不从船舱里钻出来进行干涉。朗崖对待俘虏的方式太粗暴,动不动就用鞭子往死里抽,饭菜质量和数量也不够。洪涛认为这都是他从马穆鲁克人那里学来的管理方式,不适用于金河湾。
“先生,来了一男一女,说是统计局的,要向您汇报工作,这是他们给我的证件……”光说还不成,洪涛还得亲自到码头上安抚一下正在干活儿的战俘。总当坏人会对心理有影响,所以时不时的也得装次好人,握着战俘的手嘘寒问暖,说几句废话,就能让自己体会到一种救世主般的感觉。可惜刚走了没几步,负责码头安全工作的慈悲就跑了过来,塞给洪涛一个东西。
“带他们去舱里等我,我把这里忙完就过去……对了,找人在甲板上值班,谁也不许进我船舱,包括你!”洪涛看了看手里,是一个香囊,和其他人的香囊不同,上面还绑着一枚铜钱。
铜钱就是统计局的,正面是个符号,北面有一串阿拉伯数字。有资格听统计局人员汇报的人手里,都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这个编号代表这个人的一些特殊信息,就算有人拿着特殊铜钱来冒充,也很难知道编号后面到底记录着什么,一问就露馅。这玩意不是洪涛弄的,而是慈禧自己琢磨出来的,他那个脑子专门善于琢磨这种阴暗的技巧,洪涛只是给他了一个符号。
“……你们先坐……”过够了当大善人的瘾,洪涛回到了船上,他的舰长室门口站着斯万,手里还提着一把大斧子,很有点门神的意思。拉开门,屋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洪涛虽然反应很快,努力忍着不让自己露出什么异常,但是那个女子还是让他楞了一下。怀着一万个疑问,进到自己的卧室,从带锁的箱子里拿出小本子,对了对这个编号,上面居然写着明楼两个字儿!
“我就艹你个慈禧的屁股!敢拿我的当暗号!”假如慈禧在这里,洪涛肯定会上去给他一个大背跨。外面那个女人就是江竹意,和自己在明楼上度过的那个海商之女,把自己当仇人的女人。当初自己只是让慈禧把她一家送到明州安排好,当时慈禧倒是提过让她加入统计局的事情,可是自己没答应啊,现在可好,都木已成舟了!
“梆梆……梆梆……”还没等洪涛想好该怎么和江竹意谈工作呢,房门敲响了,得到允许之后,江竹意打开一条门缝钻了进来。
“我……我只是有点小事情,外面那个人姓徐,他说他的儿子被你的舰队扣下了,让他来明州领人。他是帮你运硝石和硫磺的,不是坏人,把他儿子还给他吧?”江竹意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和洪涛对视了几秒钟,咬了咬嘴唇,把她的来意讲了出来。
“我的舰队扣了他儿子?不能吧!我刚从北边回来,他儿子在北边?”洪涛很想在江竹意面前装个好人,不管怎么说,她的父兄都死于自己手里,虽然说这个仇恨不可能轻易忘却,但只要别再增加就可以了。没想到一上来自己又成了抓别人儿子当人质的绑匪了,这尼玛海盗的名头眼看就要坐实,他想都没想,立马就要否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