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死死盯着她,眸子里透出的光冷得瘆人,几乎是一字字挤出牙缝道:“朕向来知你,信你,疼你,爱你,没想到你竟然……我只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灵妃目光忽然变得坚定起来,沉声道:“圣上,你想听臣妾说实话吗?”
皇上怔了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灵妃仰起头,清了清有些晦涩的嗓子,“八年前,臣妾的姐姐莫秋灵受奸人陷害,惨遭横祸;臣妾的父亲亦客死他乡——臣妾当时一介弱女孤苦无依,若非吕大人秉公执法,凌统领出手相助,臣妾的海底冤仇又怎么会昭雪,臣妾又怎么会有幸得见圣上龙颜?
“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臣妾虽然鄙陋无知,但这点道理还是懂得。如今吕大人遭奸人陷害,身负千古奇冤,命悬一线;而凌统领又被逼得走投无路、上门求助,臣妾若是拒绝,岂非忘恩负义之人?所以臣妾方斗胆应下了此事……”
“你怎么知道吕文正是冤枉的?”皇上目光冰冷如霜,神色阴沉而戒备,“他包藏祸心,谋害太子,而你居然敢替他说话;还与凌云等一干乱臣贼子勾结一气,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莫水灵,你难道不想活了吗?”
灵妃神色凛然,毅然道:“圣上,终有一天会有证据证明吕大人是冤枉的,凌统领更是忠肝义胆的良臣义士;谋害太子的另有其人,圣上千万不要被身边某些奸佞之臣的谗言蒙蔽了……”
皇上眸色血红,眼底涌动着近乎狂躁的怒意,厉声道:“灵妃,你要是再敢说出这些有天无日的话来,休怪朕对你不念旧情!”
灵妃怔了一下,一滴眼泪坠在眼尾将落未落,看上去有种楚楚可怜、又兀自倔强的美,“臣妾这条贱命又值什么?只求圣上能重审吕大人之案,还太子以公道,还吕大人以清白,还天下苍生以真相——否则,大宋的江山社稷危矣!”
“住口!你……你……”皇上脸色铁青,颤手指着灵妃,一时说不出话来。
灵妃此时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她目光沉着地望着皇上,一语不发,只静静地等着他宣布决定自己命运的旨意。
皇上久久望着灵妃那张美丽平静的脸,只觉心乱如麻;不由轻噫一声,转身而去。
众人远去了,房中只剩下灵妃主仆三人,孤零零地泪眼相望。
绣菊泣道:“娘娘,您这又何必?您已是自身难保,却还要一心一意为他人出头,现在惹怒了圣上,只恐是凶多吉少了!”
莫水灵木然道:“我已心如槁木,生死于我来说已不重要了,若是能为吕大人昭雪冤情而略尽绵薄之力,幸何如哉?
“如今我只放心不下你们两个,你们跟随了我这么多年,与我同心同德,亲如姐妹,到头来我非但不能提携你们,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反而连累你们同我一起受苦,我……我……对不起你们……”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主仆三人哭作一团……
夜已经很深了,皓月随云流动,忽明忽暗。寥落宫中,朱窗半开,晚风轻拂,沁来丝丝凉意。
莫水灵孤独地坐在窗前,出神地望着窗外凄清如水的天阶夜色,望着深蓝天幕上那轮如钩的弯月,一片惆怅。
往事历历,如在昨天。感伤之下,她不由轻轻吟道: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