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庖师满脸陪笑道:“小人贱姓孙,行二,刚刚入宫不久;这是小人的两个弟子,周义,刘飞——因为当值的李师傅今天有事不能来了,便临时找了小人代为侍奉,一切还要仰仗各位兄弟的照顾。”
说着,又冲他们深深施了一礼。
刘英见他慈眉善目、谦恭有礼,原本心里升起的疑虑不由打消了大半。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遂吩咐左右侍卫按照惯例对三人所带的饭菜做了认真仔细的检查,确保没有什么问题了;又让侍卫对他们一一搜身,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这才放下心来,吩咐放行。
终于取得了通行令,孙二不由暗暗从心底吐出了一口气。
孙二同两个小弟子向众侍卫作揖答谢后,遂穿过庭院,脚步轻灵地向着凌云所在的那处特殊牢房走去。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万物静默,月色晦暗,半遮着脸躲在云层后面,隐约漏下的几缕暗淡的光明明灭灭,如被捣碎般铺在庭院的地上,一片斑驳陆离。
三人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几案上燃着一支橘红色的蜡烛,豆粒大小的火焰忽明忽暗,摇曳着房中的一切,朦朦胧胧的,显得很不真实。
凌云此时正躺在病榻上,昏暗的烛光闪烁迷离,晃着他冰瓷般清隽俊逸的脸。他微微蹙着眉头,苍白的肤色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仿佛颓败的神秘画作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脆弱与疲惫。
他微微阖着眼睛,呼吸极轻,似乎正在昏睡。
孙二一步步走近到凌云的病榻。他晦暗的脸色如水一般沉静,眼神亦变得复杂而微妙,透着一股令人难以琢磨的诡异。
一时之间,那些经过别人口中描述的抽象晦涩的言语终于化作了眼前真真切切的存在。
他以前跟凌云曾经有过寥寥几次交集,但也是隔得远远的惊鸿一瞥,并没有针锋相对地直面过,而且一晃儿又这么多年过去了,所以凌云的形容样貌在他脑子里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直到今天确确切切见到了他本人。
“大公子……大公子……”孙二用力压抑着怦怦跳动的心脏,轻轻唤了两声。没有反应。
确定了,面前那个人真的睡着了。
孙二原本平和的目光瞬时变得狰狞凌厉,唇角亦浮起一层阴冷的笑意。
他轻轻掀起衣襟,慢慢从腰中抽出一条银色的汗巾子来。用力一抖,那汗巾子宛如一泓秋水般,由原来那弯曲的柔韧变得坚硬而笔直,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下吐着幽幽的寒芒,直令人心冷神凄。
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汗巾子,而是一柄隐匿在腰间的、削铁如泥的软刃!
孙二眼神里的煞气波涛汹涌,狞笑一声,蓦的挥动软刃,向着昏昏欲睡的凌云劈面砍去!
如果这一下真的砍在头上自是必死无疑。岂料千钧一发之际,凌云忽然睁开了眼,身形一旋,向着病榻内侧一滚,孙二的软刃落空。
其实凌云此时并没有完全睡着。一天到晚一直是噩梦连连;再加上身上的伤痛折磨,几乎令他不能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