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划过的地方,出现轻微的扭曲,引起的涟漪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惨淡的月光似被完吞噬,根本照不透那片漆黑。
这一刻,以刀为界,狭长的几丈范围内,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正如其名,此一刀可绝世。
宠渡仍旧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憋足了气劲儿,预估好刀口的落点,用手托着歪嘴葫芦顶了上去。
嘭!
不偏不倚,刀口落在葫芦腰上。
一阵剧烈的颤动。
一道魔光逆向闪过。
一圈黑色的气浪迸发开来。
魔气激荡,沿路的树干无不拦腰折断。
如此冲击下,肉身之强如宠渡,纵练有千斤之力,在葫芦与魔刀相触的当口,也未能完全架住那力道,登时被压得单膝磕地,“噗”一声喷口鲜血。
不过相比吴胜,这已足够幸运。
依旧站着,依旧是落刀的手势,吴胜动也不动,就那么呆望着前方,眼神涣散而空洞,愈发地暗淡下去,渐而失去灵性,再也映照不出外面的世界。
惊讶。
错愕。
不解。
后悔。
也许带着恨吧。
吴胜的表情很复杂,因而生动,但整个人却透出一股气。
死气。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破酒葫芦没碎?
为什么刀意会被反震回来?
为什么结果与想象的不同?
……
吴胜不明白,宠渡却很清楚。
歪嘴葫芦看着是破旧了些,但当年被老头子拿到的时候,就已是这般模样了。
换言之,葫芦历经数十年岁月却不朽。
再有,当初坑杀刀疤脸时,硬抗刃葬符的火力而无损;先前碎灭电刀之轻巧,有如吹灰;眼下架住魔刀,竟连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
其强度几何,可见一斑。
对此,宠渡并非不无估计,但如今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过保守。若要重新判断其硬度,宠渡只想到四个字。
不可估量!
宠渡运劲一抻,顶开刀口。
崩坏,由此开始。
魔气凝结的刀刃寸寸碎裂,从刀尖往后,一点,一丝,一片,化作黑灰随风飘散,最终蔓延到持刀人的那只手上。
噗!
一声轻响,吴胜散作飞灰。
魔刀本体,掉落在地。
此刻,远在凉城另一端的金乌山谷中,一所幽闭的木屋内,挂满了玉片。
就在魔刀坠地的当口,其中一枚刻有“吴胜”二字的玉片咔嚓碎裂,惊动了窝在角落里的一名金乌弟子。
消息,第一时间到了司徒奋这边。
“什么,”司徒奋嚯然起身,“命牌碎了?!”
“详情不明,请长老定夺。”
“知道了,你回屋去吧。”
不久,金乌派上层齐聚一处。
“好不容易将他送进去,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不成器的东西。”
“有关吴胜的一切,要抹干净。”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净妖宗的动向,若是因此招祸,也好早做谋划。”
“事不宜迟,当速速派人前去打探才是。”
很快,几道人影趁着夜色,从山谷中掠出,一路潜行摸向净妖山。
与此同时,一道敕令下达。
全谷戒备,随时撤离。
从始至终,没有人关心那条逝去的生命。
毕竟类似的情形,在小门小派里并不鲜见,就如路边草芥或林中野狗,没了便没了,再另外扶持也就是了,完全没必要挂在心上。
而等到在金乌山谷留存的情报被彻底清理,除了陈广那个酒肉朋友可能偶尔会念叨,吴胜在这世间再无一丝痕迹。
吴胜的世界,就此寂灭了。
宠渡的世界,却愈发精彩。
人生的精彩,从某个角度来说,意味着波澜起伏与惊心动魄,究其背后的原因,大抵与“凶险”脱不开干系。
便如当下,月光清幽,夜幕下宝光耀眼,拖着长长的尾巴越来越近,甚而包裹其中的两道人影,也隐约可见。
净妖宗的人,已在眼前了。
宠渡强压胸间翻腾的气血,捡起地上的魔古太刀,连同歪嘴葫芦一并塞进储物袋,疯狂吸食着玉简内的元气,运起遁影诀,拔腿狂奔潜入山林。
小主,
等两道宝光下来,宠渡已完全隐去气息。
“陈长老别急,当心埋伏。”
“林长老多虑,人已走了。”
来的不是旁人,而是净妖宗两位长老。
当先落地的乃一中年道长,两撇八字胡。
宠渡若是在场,虽不曾亲眼见过此人,却也能猜出,毕竟招役大典当日可是从应招的散修口中听说过关于他的事,也包括相貌特征。
正是陈词。
紧随其后那人,一副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只露口鼻在外,乃净妖宗飞耳峰主事长老林通,总理情报的搜集与传递。
早些时候,在宠渡救下穆家兄妹之前,净妖宗探子传回密报,山外某地有异事发生,故而林通与陈词奉落云子之命,下山详查,至今方回。
本来是要直接上山的,却被斗法所惊,林通联系此番查到的情报,心知不久将有大事发生,所以建议临时改道,前来一探究竟。
而陈词的心思,则更深沉一些。
作为玄阴宗安插在净妖山上的暗桩,陈词一方面继续潜伏,一方面又要悄无声息地抹掉一切不稳定因素,以配合牟临川的攻山大计。
今见异常,陈词自然想看看。而林通的建议,正中其下怀,陈词欣然应允。
“什么情况,”陈词率先开口,“气息怎如此驳杂?”
“元气、妖气、煞气,还有……”林通有意无意地盯着陈词,貌似在捕捉他神色的细微变化,“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