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怪看了看落云子,眼神复杂。
却说黑风为全道心,许诺放落云子等人一马,本想想借姥姥与狼伯杀个过瘾,却遭“老爷子”横加阻拦,还被以全族存亡威胁一通,早就窝火得很。
今见四宗宗主碰一鼻子灰,老妖当然开心,癫狂笑道:“四老怪吃瘪,当真好风光。”
“你也不必得意。”天音开始飘忽起来,“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他们可不容易打发。老夫念尔飞升不易,劝你好自为之。”
有人来找?
何人来找?
真有其事,还是虚张声势?如果是真的,这老爷子明显与他们是彼此认识的,要不要趁机套套话?……
一时之间,老妖疑窦丛生,但转念却面露不屑,冷哼道:“既已飞升,在此天地间便位列巅峰,当世可败老朽者,能有几何?!”
天上响起一阵叹息,此后再无声气,众人回眸再看,已不见了那方宝帕与胡离三人的踪迹。
自然而然地,局面再次转回道门与妖族之间。
“既然不走,那就再待会儿。”黑风老妖侧望一干妖王,“尔等还不下去作陪?老朽未收功之前,胆敢放走一个,提头来见。”
十妖王领命下地,将几人围而不攻。
“黑风,你又想作什么妖?”落云子说着,很自然地将宠渡拉近身前,悄声言道:“庶几有变,跟紧本座方保万全。”
“狗屁万全。”宠渡心头直骂娘,“真当谁是三岁娃娃?要拿小爷作挡箭牌就明说,用得着整这些虚头巴脑?”
“两百年了,想来尔等门下弟子也换有几代了。”黑风桀桀阴笑,“怕是只闻老朽之名,未睹老朽之能。正好筋骨也活动开了,就给那些娃娃备些见面礼吧。”
“谁稀罕?”
“留着给自己陪葬!”
“别急着拒绝嘛。”黑风头也不回,背身摊掌,对准了炎窟山,“老朽这份儿大礼铁定够诚意,包他们满意。”
“这老妖怪又想吐什么坏水儿?”
“在我等面前逞能算什么本事?有种去找那位‘老爷子’啊。”
“也就晓得以大欺小。”
不管道门这边如何吆喝,老妖一概不理,宽大的黑袍无风鼓荡,仰头长啸间,整片大地猛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地动了?!”
“快看山口。”
“怎会有烟?”
“老杂毛到底意欲何为?”
“难道……”宠渡猛然间福至心灵,脑海里蹦出个大胆的猜测,顿感不妙,“不好,请各位宗主速速回山。”
宠渡今夜表现可圈可点,剖析问题无不鞭辟入里。所以,道门几人并不以为他在信口开河,无奈心思到底不及宠渡那么跳脱,一时半会儿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宠渡心头那个急啊,言简意赅地说过,其余六人旋即了悟,紧接着不寒而栗:从意识深处,某个习以为常从而被忽略许久的事实浮上面来。
炎窟山,是一座火山。
虽说在净妖宗建立后的千百年间、乃至更为久远的岁月里,火山不曾喷发过,但根据常年从山口散出来的滚滚浓烟与阵阵热浪不难看出一点。
这山,绝非已经“死”了。
既然是活的,那就可以利用。
便如此刻,随着黑风老妖雄浑的灵力裹挟着磅礴元气灌入山口,整个大地剧烈地晃动起来。
喀喀——
隆隆——
从四面八方、从地下深处,传来连绵不绝的空响,低沉时似闷吼,尖厉时似怒号,仿佛惊醒了一只沉眠的远古凶兽。
与此同时,黑风的啸声也越来越高亢,待至最高点时,老妖展臂一抖,陡起暴喝,“给我……起!”
砰!!!
大地,猛然强震。
炎窟山自山脚处齐根而断,整个崩塌,山体层层分解,只剩一圈石头茬子杵在原地。
岩浆,从断口喷涌而出,裹挟着大小不一的碎岩裂石龙吸水一般冲起高空,重重堆叠如浪似潮,乘着九天罡风不断地涌动,翻滚。
远远看去,仿佛从地里突然长出一朵巨大的蘑菇,又像年节上绽放开来的烟花。
灼浪激荡,热力回旋,似乎连时光也因此倒流,初秋的凉夜里竟然透出一抹盛夏的暑意。
前后一盏茶,岩浆已铺了半边天。
肉眼所及,难窥天际。
老妖摊手过顶,仿佛托住了那半边天;一握拳,整片熔岩迅速分裂成四块,东西南北分据一方,飞速地蠕动着,变换着,旋即以碎石为羽骨、以熔浆为血肉,各化出一只蝙蝠来。
好大的蝙蝠!
只乍看一眼,四名元婴宗主生出同样的观感:竟与自家山门一般大小?!……且不光体势不分上下,在气势方面也落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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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熔浆巨蝠,不单被黑风赋予神念,更有火元道意的加持,只要老妖不撤功,其中的岩浆风吹不冷,水浇不灭,绝非寻常的聚气化形那么简单。
“你几个不是想摸老朽的底么?就让尔等见识见识,飞升的真正力量。”黑风盘坐虚空,闭眼凝神。
啪!
黑风双掌合十,在每只妖蝠面前,遍布苍穹的灼流出现莫名的剧烈扰动;紧接着,但听欻的一声,——仅一声,四只巨蝠同时消失。
下一刻,凉城上空满目通红。
那妖艳的猩红是如此醒目,仿佛整片夜空烧都起来了似的,纵有三百里禁阻隔,但仅凭肉眼也远近可辨。
不知是城中何处遭殃,四老怪正要以神念查探,却见三百里禁乍闪即逝。
“小娃娃又猜对了……”落云子看了看宠渡,又望着黑风切齿咬牙,“这该死的老妖怪。”
“拢共四只,还有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