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驷他们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实出处,只觉得这句话中的含义深刻,意味深长。
“这个时代的最好,是因为有了苏大学士、秦学士他们所代表的风流,这个风流是士人的风骨、底韵的流传!是璀璨的风采,是千古的流存!我们大宋本该凭借这样的风流,去影响整个天下、去征服这个世界!继以开创万世的繁华与不朽的文明!”
“那大爷为什么又说,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呢?”秦婉追问。
“苏大学士被贬在岭南惠州,秦学士被贬去了郴州!黄学士被贬黔州。吕微仲、刘莘老、苏子由、梁况之【注:分别是吕大防、刘挚、苏辙、梁焘】且不论他们的从政水平如何,但他们却都是这个时代最有才华的士人大家,却都统统地贬过了岒南。还有司马君实、吕晦叔、文宽夫这些已经死去的人,整不了他们的肉体,就不断地剥夺他们死后的声望与名誉,甚至连像《资治通鉴》这样伟大的史书都想要去焚毁、查禁!党派的对立,已经变成了衡量世间公正与对错的标准,所谓的风流大宋将从此成为阿谀者的天下、投机者的天堂,华夏的文明将会退回到野蛮、功利以及的黑暗的阶段,这样的时代,又岂不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呢?!”
秦刚缓缓而述的每一句话语,如同一记记重锤,有力地敲击着各位的心房,令众人的心思不由地变得非常地沉重。
“我在这次出发之前,也收到了建哥从明州寄来的信,流求那里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他还与湛哥合作,开出了四海银行的东京分行。所以我在这银行里给各位都开设了一个账户,衍哥与驷哥跟我较早,又很辛苦,各存了十万贯在里面,婉儿稍少些,存了五万贯……”
“大哥你是什么意思?要赶我们走么?”胡衍先是大急,直接叫了起来,赵驷与秦婉也是各有话想讲,只是暂时没喊出口。
“你们先别急。这笔钱的意思只是对于大家过去和我奋斗过的一点认可,包括建哥、湛哥还有禠哥,我都给他们存了。其实我的意思是,在有这个账户后,就算是有了自己的底气,便能确保你们可以自由地决定:接下来的选择。”
赵驷先听懂了,他点点头道:“赵某明白了秦先生的苦心!请秦先生明示接下来的安排。”
胡衍与秦婉也大致明白了,没有继续纠结于账户与钱的事,而是认真等待秦刚接下来的话。
秦刚此时站起了身,踱了几步路开口道:“《菱川格致学刊》前两期发表了一篇文章,是力学班的学生研究发现的:凡有力施出,必有力反馈。力与反作用力总是成对出现,同时出现,同时消失,相互均等。所以我们以棒重击他物,虎口容易震麻震伤,船上以桨向后推水,船身就会向前。”
赵驷与胡衍都没有吭声,他们都熟知了秦刚的习惯,即使他们对菱川书院的这个研究成果还有疑问,那也并不重要,关键应该在于后面的话。
“世间诸事其实也在同样遵循这一规律,为何我们在解决完一个麻烦之后,往往会发现又多出诸多的新麻烦呢?那就是反作用带来的结果。所以,今天的我们,虽然已经拥有了可以改变一些事情的实力,但却不宜轻易动用这样的力量,除非我们已经作好了应对反作用力的所有准备!比如现在!”秦刚微笑着看了看他们,“你们也做好准备了吗?”
赵驷回答得最快:“某和几个老兄弟这次回到西北,一个是手刃了吴钊这个狗贼,第二个是痛痛快快地打出了有生以来难得的几场大胜仗!此生已无憾矣!接下来的这辈子,就随时准备着跟秦先生干大事了!”
“大哥只要不丢下我!我跟大哥一条道走到底!”胡衍说得非常地坚决。
“大爷留奴婢在身边,便是奴婢最好的时代!”
“好!我们想要为这大宋留下这千古不遇的风流,首先就要保住所有的风流人物。之前林剑去跑的秘密任务,就是去郴州把老师接去了流求,而留在郴州的只是一个替身!”
前面大家听秦刚说道秦观去了流求,还在纳闷。这时才知道是林剑竟是去郴州秘密地把秦观掉包接去了流求岛。
“接下来我听说:章惇已经签发了新的诏令,要将苏大学士从惠州再贬往海南岛的儋州,要将黄学士从黔州再贬至戎州,将晁学士从亳州贬到处州,还有其余苏门中人尽再贬谪。对此,我作了两手准备,他们要是愿意如老师一样去流求,我便照例安置替身应对朝廷检查;若是安心于原处,我也会通过地方学政之手,将我们的生意安排过去,给他们提供当地最好的生活保障。他章相公不是就喜欢把政敌安排到这种信息不通的荒蛮之地么?那反倒是我最容易操作的地方,风流之人无虞,文明之花便会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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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其实我们现在的这个文明虽然灿烂,但是却最为虚弱。驷哥应该清楚,西军虽然已是如今天下最强之禁军,但与我们的绿曲兵相比,仍然还有不小的差距。眼下西贼暂时低头,北虏尚未生事,驷哥,你得在这西北再辛苦几年,把我绿曲兵的种子再多撒出一些,让这黄土大地之上,再多崛起几支强军。”
“秦先生你放心,两次大胜之后,我等校尉在西军中的威信极高!这件事,包在某在身上。”
“不过也不会让你做无米之炊。婉儿之前理过账目,眼下保安与环州这里的作坊前期所有投入都已完成,此后的产出便开始正向赢利,我这次去了一趟西平府,跟吴王嵬名利德签了五年的契约,光这西凤醇的生意,便是一笔流水般的财富集聚。有了钱,一是用来提升军备,二是革新武器,菱川书院搞研究的人我留几个放衍哥这里,争取三年帮驷哥所管控的西军精锐全部完成换装!”
胡衍拱手答道:“小弟一定不辱使命!”
“再者,流求虽在东南一隅,但其物产丰富,又扼守海航要道,是可解我等后顾之忧的化外乐土。这两年里,凡可靠的、有才干的,还有童子营里成长起来的,只要有愿意离开这里的人,都可以送到流求,那里的建设与发展需要有大量的人才!”
赵驷虽然去过流求,但当时留给他的印象只有无边的待垦荒地,对于如今欣欣向荣的秦城和汉城的发展却是没有任何的了解,而胡衍则更不知道流求是个什么情况了,所以对于秦刚所说的这一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都只是点头记下了而已。
秦刚此时将眼光投向了遥远的东北方向,因为按照目前来自京城的情报网的信息显示,白山黑水间的女真人目前还是辽国的顺民,来自那里仅有的一些信息里甚至都没有完颜阿骨打这个名字的出现。
然而,随着绍圣四年的结束,赵煦将会迎来他的最后一个年号,而已经被封为端王的赵佶,正在不断地提醒着秦刚,距离华夏民族最惨痛的记忆之一:靖康之耻的到来,只不过还有三十年不到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