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秦刚便发现了真正的韵味所在:
朴景仁虽然不能跳出像那些歌姬一样曼妙的舞姿,但是他一板一眼的手部与肢体的动作,正引导着席间包括王俣在内、还有其他诸位大臣、士人相应地坐在席上共舞,而这应该就是汉唐时期的乐舞礼仪。
只可惜,经历了汉晋之后的五胡乱华、还有唐末五代纷争的洗礼,这些古老的礼仪竟然已经在华夏大地上逐渐失传了,却想不到在这高丽异邦,竟然能够看到了这种传统文化的遗存。一时间看得秦刚是心情澎湃。
曲调悠长婉转,却敌不过字词的凄苦与悲凉,孤独无望的情绪,在一个“失”、一个“迷”、一个“断”、一个“闭”等等这些无可替代的字眼里表达得淋漓尽致。
更是唱到了最后两句“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这是所有悲情的集中爆发。
人生的某些境遇,便如同洪流一般,总是能够把人带到深不可测的远方。
跟随朴景仁吟唱着的众人的双眼全都湿润了。
秦刚不由地深为感动,他随即立身起来,站于一旁,以最恭敬的姿态代表恩师向在座众人表示感谢。
随后,王俣便击案说:“此词为天下之绝美,我等先敬秦学士一杯,以谢其师带给我们的天朝词华风采。”众人皆举杯。
随后,众舞姬又唱起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气氛才有所欢快起来。
之后,他们还让舞姬特意秦刚表演了高丽的传统歌谣《青山别曲》、《西京别曲》中的一些章节片段。它们都是当时最优秀的高丽歌谣,之所以命名为“别曲”,就是为了与此时由大宋传入高丽的“正曲”。
而席间,似乎有一人看向秦刚的眼光很不一般,而秦刚也觉得他有点眼熟。只是想起自己却是第一次来高丽,可能会是与之前的哪个人长相相似罢了。
再去看此人时,却发现他已不知何时先行离场了。
酒宴直至气氛最浓之时,王俣便说,今日之会便到这里吧,贵客远来,还须先行歇息,过得两日,我们再作畅饮。
于是众人告退,王俣也为秦刚等人专门在王府偏院安置了独立休息下榻的地方,并嘱咐早些休息为好,关于公事明日一早会有朝中派遣的大臣过来正式商谈。
秦刚这才得以与谈建说些到了高丽后须去关注的一些事情。
而今日的谈建,早已是经验老道的商贾大家,方才酒宴之上,秦刚只顾与众人诗歌答谢,他虽然不会讲一句高丽话,却也能够连手势带比划,已经搭问上了五六个家里也做着商贸生意的宾客,并约好了明日便去详细谈谈看货定生意的时间。
“建哥现在越发地稳重可靠了!”秦刚不由自主地赞道。
“大哥交待的事情,哪敢不尽力。”
而秦刚的随身护卫也在尽职地四下检查房里房外的各种细节,并非是对世子不太信任,只是他们的职责与习惯所致。
正在这时,听到了两重门外突然响起的悠长的喊声:“高丽国长公主殿下驾到!”
长公主?秦刚一愣。
还未等到他完全反应过来,一众王室仪仗便直接进了外面的第一道大门,并在外院处停下。
秦刚此时正好还未换下正服,也不敢怠慢,便立即带着谈建与护卫从屋内走出来,迎到了院中。
只见来人中间簇拥着一位盛装的高丽女子,顶着高高的华冠,并穿着拽地长裙,竟然并未理会迎出来的秦刚,而是直接走进了正厅,四个婢女却低头抬着她长长拖曳下来的裙摆,步调一致地跟在后面,秦刚也就只能带着谈建与护卫再一起重新跟了进去。
长公主直接坐了首座,四名婢女非常娴熟地将她的拽地裙摆收拾并整理叠好,然后就快速低头退了出去。而这时,长公主才抬眼看了一下秦刚身边的人,用着非常不客气的口气说道:“我与秦学士说话,其他人可以退了。”
秦刚笑了笑,便对身边的谈建与护卫挥了挥手,他们便一起退到了门外,并随手将房门虚掩好。
这时,秦刚才有机会看清长公主的长相,这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原来这长公主果真是长得与李清照极为相似,若不是气质迥然,只怕他还会以为这小丫头在这里整蛊捉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