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都明白道理,那下面的话也简单了。这些话,不需要多说,只需再讲一遍,建哥也在,一并都得记住!”
“愿听大哥训话!”
“我兄弟三人,虽然未曾桃园结义,但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有一些话,算不上是什么微言大义,但是我想大家彼此心底都会存有正义良知,又都是穷苦人家出身,都经历过被他人欺凌、被盘剥以及被压榨的生活。所以,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不管将来我们走到哪一步,成为什么样的人,千万别忘了本,千万别活成了我们曾经最痛恨的那一类人!”
胡衍听着,便知道了此话便是针对他而讲,只能低头认错:“小弟知错!”
“第二句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个人的认知,有时往往会不值一提。须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们二人随我从高邮出来,一路皆因机缘巧合,又有我在关键之处临时决策,所以不论是建哥如今做的生意之大,还是衍哥你做的官位之高,都是常人都难以企及的。但是,这并非真的就是我们能有此本领与能力。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三人,我把话说得难听一点,谁也不能把自己看得多厉害。不管是面对任何一个合作者、竞争者还是敌对者,都要有足够的敬畏心、千万别自骄自满!”
“小弟记住了,一定以此自律自省!”谈建多了一个心眼,也不能让今天的场面像是专门批判胡衍的,所以这第二点,他便抢先着自己先认下来。
“第三句话,这天下最大之事,非是一国一家之事,而是民族存亡、百姓生计。我不止一次地讲过,未来几十年间,华夏之地可能面临着灭顶之灾的威胁。而我无论是在流求、西北,还是在九州岛与渤海国那里的布局,都是为此而准备。所以,旁人若是以为我有窥探赵家天下之意,倒也任他们猜之疑之。但是咱们兄弟之间,这件事情却是要在这里说得明明白白:无论这天下形势变化如何,我,秦刚,绝无称帝之心。再说得明确一点,非不敢不能,实不愿不为也!你们可曾听得明白?”
此话一出,如斩钉截铁一般,铮铮之言,落地有音。谈建与胡衍只能连说明白。
看了看二人,秦刚想了想,再加上一句:“所以我有言在先,日后无论如何,什么黄袍加身、拥立劝进之举,你们想都不要去想,若有此非分之念,你我兄弟便恩断义绝!”
秦刚说得如此严肃,慌得二人连称“知道知道”。
寻常人等,但凡拥有如秦刚这般的穿越者视野与积累至今天的能力,很难不会生有“问鼎天下”的心思。只是秦刚对于君主制的实质有着超越常人的认知与理解,至少在当前的这段历史背景之下,自己来称帝并夺取天下的手段并非是最优之解,甚至反而会有诸多弊端。
只是他由于防范女真人而进行的军事、经济方面的备战积累,着实让人很容易想偏,以至于会像之前胡衍向谈建分析过的那样,目前他在“人、钱、兵”三者上的惊人实力,怎么着都像是一个事实上的大军阀:
在北边,无论是与辽国、高丽还是倭国,甚至最近起来的渤海国,他都有不同的手笔介入,若只是用做生意、交朋友等理由是完全说不通的;
在南边,浡泥、麻逸以及刚刚打服的交趾,表面臣服的是大宋朝廷,实质遵从的,还是他秦刚的个人号令;
就说远在西北的、目前大宋最强的西军中,目前执掌军权的那一大批中层军官中,倒有一大半,可都是他当年在泾州演武堂时的学员啊!
所以,就秦刚斩钉截铁式的表态之后,身边最亲近的这两个兄弟,谈建终于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作为兄弟,他可以无条件地支持并服从于秦刚的任何决定。但是毕竟深受赵宋朝代君臣理念的深入教育,对于改朝换代,终究缺了几分底气,并不希望秦刚能走上那条前途未知的冒险之路的。至于最后若能封王拜侯,便就是谈建对大哥最真心的祝福了!
而胡衍的此时,却是无比惊讶:他前面的情绪有多高涨,如今的心境就有多失落。在他看来,秦刚的“不臣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唯一欠缺的便就是在当今朝堂传统势力的支持或跟随,因此他才非常自信地加强与蔡京等人的结交,以帮助自己大哥好好地补上这一块短板。
但是,刚才秦刚毫无任何回旋余地的表态,则彻底浇灭了他在这方面的所有幻想与热情:相对于谈建,他的性格更愿意冒险,更愿意追随一个“成王败寇”的大哥。哪怕为此赌上他眼下已经获得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而对于秦刚所说的“民族安危”、“华夏命运”的话,其实在他的理解中,这些都只是对外的一种站位高度的表态,他之前也有过理解:成帝王者,掌得天下者,总得要高举起一杆大义之旗,总得要有一套冠冕堂皇的理论说辞,这是夺取天下之前的极好借口而已。
可是,对于刚才秦刚义正严辞地表态自己“决无称帝之心”的结果,胡衍非常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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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口口声声要“匡扶汉室”的刘备,最终还是自己称了帝;同样前脚在大周先皇塌下痛哭立誓、一定要扶佐好幼主的宋太祖,后脚便就直接夺取了孤儿寡母的后周江山;这种誓言在立下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的极不重要。政客们但凡不愿意遵循某个誓言,一定会有无数的办法去自圆其说。
当然,胡衍的脸上并无半分不悦与不信,他与谈建一样地真心认错,并表示,决不会再去讲任何与大哥今天所说的不相符的言语。
看到两人都能如此表态,秦刚这才请他们两人入座,主要便是针对着胡衍,细细地讲述了蔡京、童贯两人不足以信任并合作的种种理由。
“衍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丁忧之后,会在朝中失势;又想着要在这段时间帮我多多稳住影响。”秦刚明白,对于心高气傲的胡衍,还是需要一定的认可与激励,“只是事有可为,有不可为。同僚李纲、黄友,皆是君子,可同心做事;上司侯蒙,也是直臣,尽交心以待;而你所负责的市舶司之业务,往寻常生活去看,乃是沿海生民谋生养家之新手段,往朝廷大局去想,却是改变经济模式的新变局所倚。还需以人为本,尽心而为。”
胡衍连连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