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脸色无比凝重。
他毕竟不是医生,他曾经只是江湖刀客,而如今只是酒馆老板。
就算他杀过人,擅长杀人,杀了无数的人。
但让他用刀救人,哪怕只是救一个人,那也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他将已用火燎过的尖刀缓缓贴在伤口上
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
“要……要不我们还是叫救护车吧……”
女子看他的神色,看他的表情,声音颤抖。
他只是摇头,摇了一下,又重重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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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已想过这些,先不说离这里最近的能治疗这伤的医院要多少时间才能赶到,哪怕是叫城里最快的车,拉上最近的最好的医生,赶到这里,估计向天娇的血也已经流干了。
更何况,他还无法确定,这周围是否安全了?那女人是暂时退去藏在暗处等待时机,还是已在四下撒下天罗地网虎视眈眈?
他将已经贴在伤口上的刀又收了回去。
因为他明白,若是持刀的人心乱了,那这刀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也就钝了。
他长吁一气,随后再一次提起尖刀
只是这次已不是贴在向天娇的伤口上,而是抵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默默地在大腿上割出一道口子,不深不浅,既不会影响他站稳,又能让他感觉到疼。
这疼痛,他已经有十年没有体会过了。
而这适当的痛,却可以让他想起以前那些刀口舔血,不堪回首的岁月。
他的眼神又一次变得冷漠起来。
与上一次不一样。
他的眼神虽然冷漠如刀,但瞳孔深处却能看到一团跳动的火焰!
他已无法将自己当做一把刀,因为他已经无法再像刀一样无情。
但是他的手却从未这样稳过。
这是一双可以用来救人的手!
当带血的弹头当啷落进盘子里。中年人的神情就仿佛是一瞬间就垮了下来,他把尖刀轻轻放到盘子旁边的白布上,用另一只手的袖口擦了擦额头挤开上的汗,一边拿起刚刚用来浸刀的白酒杯子,一边叮嘱女子的动作千万小心,莫要把刚缝上的伤口又挤裂开。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话是多余的。女子照料伤口的动作又轻又柔,就像是在对待最上等的薄瓷胆瓶一般。
中年人看着年轻女子红肿又有些憔悴的眼睛,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他认识女子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将近七八个月。加上女子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主,平日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又近乎于无。她来店里的次数并不频繁,但每次一来必定会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若不是他留心些许,女子早已经被那来他店里打牙祭解酒馋的花丛老手给捡了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是淡泊如水,或是醇厚如茶,或是悠长如酒。
他亦不例外,但他已经年逾不惑。
而眼前的女子,可才二十出头啊!
他见过许多红尘女子,最年轻者不过十四,最年长者已近五十,其中家破人亡者有,卖身藏亲者有,始乱终弃者有,懵懂被拐者有,逃避仇家者有。
但眼前这女子,几乎是已把人间的苦尝遍了!
可老板见过女子伤心欲绝的样子,也见过女子惊慌失措的时候,可却从未见过女子像现在这样……
这样脆弱不堪,羸弱无助的模样。
他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那是个大雨滂沱的日子,晚了一些时间起床开店的他,听到门外传来轻轻哈气的声音,当他打开拉门,发现身上溅满泥泞,就像在泥洼里打过滚似的女子,正蜷缩在屋檐下,搓着双手哈着气取暖,当她听到拉门的声音转过头来,他才看到她另一边的白皙脸庞高高肿起,一个巴掌大的红印甚至还清晰可见。然而她只是带着歉意的在那小声道,她这次出门太急,没带得钱,只是在这里借屋檐避一避雨,要是老板觉得她影响营业,她就马上离开。
离开?中年人看了一眼最近的公交车亭,那儿正站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子,打着伞在相互调笑取闹。
“进来待会吧。总没有让客人在外面淋雨的道理。”
当女子畏手畏脚的进了屋子,为了不把地板弄湿,把裙摆和衣角拧了又拧。直到老板又一次发话,她才敢怯生生的在角落里坐下,屁股只沾着小半张位子。
当老板给她倒了一杯茶,她那双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又把他看了又看,似乎是在询问这杯茶是给她的嘛。得到默认为答案以后,她才敢用两只手的手指轻轻捧起杯子,啜了一小口,似乎是感觉到了温度,又忍不住灌了一大口。
当老板转身走回门帘,留在他眼里的最后一幕是女子用手背在狠狠地揉眼睛。
天下苦情人何其多也!
若是这悲苦,这人的惨剧,降临在你的眼前,你的身边,将这一切的不幸演绎得活灵活现……
你是否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冷?
这感受,便是同情,便是这世上最珍贵又最廉价的东西,有人视其如珍宝,有人弃之如敝履。
贫时金银重过膝,当知疾苦难下笔。
重叠泪痕缄锦字,自古唯有情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