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说你爹爹严苛肃然,竟喜欢写这些情曲给你娘亲。”师清漪笑她:“更想不到你平素也没多少余话的,也爱调这些,想是小时候受你爹爹影响了。闷里骚。”
洛神呵在她耳边,闷道:“原来你不爱听我调这个琴。”
“……不是。”师清漪忙道。
洛神收回指,扣在她的腰身:“那只得换个别的情来调。”
师清漪:“……”
“什么?”洛神停下手。
“什么什么?”师清漪原本腰都软了,突兀被洛神这轻轻一问,抬起头来,她依偎在洛神怀里,这一抬头差点磕到洛神的脸。
洛神道:“你怀里有物事在发光。”
发光?
师清漪低头看去,只见衣襟那里隐隐有光泽在闪烁,想到了什么,立刻将那贴身的白鳞取了出来。
那鳞片上白色光晕如同月光静静流淌,羽翼纹理仿佛下一刻就要翩翩脱出。她迷离的眼被这光晕照着,竟好像也在那瞳孔中映出了一个流光溢彩的不同世界。
也就在那一瞬间,师清漪打个寒战,蓦地像是被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清醒过来。
“清漪。”洛神看着她。
师清漪从洛神大腿上离开,站起身来,神情恍惚地道:“夜了,我也有些倦了,先去洗把脸再回房。”
洛神收拾古琴,道:“好,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师清漪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出去,鬼使神差地走到那房间外头,手心中那枚鳞片的光亮越来越盛。
房门那把大锁锈迹斑斑,师清漪找不到钥匙,直接伸手抓在那把锁上。
白皙手背青筋爆出,她低着头,猛地将那锁一扯而下。
力道过大,那锁直接就滚下来了,锁栓应声而落,师清漪推开门,一股霉旧混着灰尘的味道迎面扑来。
她轻轻咳嗽一声,试着点了下旁边的半截蜡烛,亮出一簇光来。
房内置有书桌长案,笔架砚台一应俱全,墙壁靠了多排房。所有一切都积了厚厚一层灰,连本来的面貌也辨不清晰,地上一堆一堆作废了纸。
那些纸已经很有年头了,上面依稀涂抹着什么,墨迹早已化开暗淡,脚踩上去,有些一触便随。
往日闲适,一直都有看书习字作画的习惯,既是如此,自己为什么要将书房锁起来?
哗啦哗啦。
窗边树影摇晃,竟有些冷夜狰狞的味道。夜风从外头吹进来,吹起了师清漪脚边那张泛黄发灰纸,翻起一部分,同时被吹裂了一道缝隙。
纸虽然旧得不能直接去抓握,师清漪捏着蜡烛弯腰凑近去看,还是能看出上头画了一名女子。
曾经的白衣幽瞳,缱绻长发,眉间朱砂,早已随着时间风化褪色,就剩这斑斑驳驳的画影了。
可即便如此,师清漪还是认得的。
不止这一张,地上,桌上,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那些散乱的或者被揉做一团的纸张,都画了墨迹。
师清漪在这满地狼藉的画质缓缓走过去,画上女子的浅笑顾盼,回眸转身,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画面,都伴随着斑驳墨迹在师清漪面前一一晃过。
一张,又一张,风吹起了它们,发出低低的飒响,有些经不住风吹,碎掉了。
师清漪步子越来越慢。
她蹲下来,手指摸到那发皱了的画上面,指间从那女人早已模糊了的面容上缓缓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