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蛮继续冷笑着:
“一个修士说出这种话来,你觉得我会信么?我并非没有与修士打过交道,凡人和修士,归根结底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江河眯了眯眼:
“所以你打算放我走?”
“如果你要走的话。”
虫蛮道,
“我不知你为何要做这鲤国的国师,但倘若你是带有目的前来,不愿就此离开,我也可以给你留下一席之地,让你先行完成你的目的。”
“如此说服我,归根结底,是不愿与我两败俱伤?”
“只是没必要。我们百年的修行,若是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而消耗殆尽,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了。”
见那虫蛮竟是如此具有见地,江河只觉倍感惊奇:
“说实话,很难想象跟我说话的人,竟然是一只成了精的虫子。”
眼前的虫蛮,竟是远比太多人类都懂得处世的道理。
虫蛮对江河的赞赏嗤之以鼻:
“虫又如何,人又如何!你我不过是天地间衍化的生灵罢了,谁又比谁更为高贵?
世间道理唯有你们能够懂得,我们便不能懂得?
世间灵气唯有你们能够修得,我们便不能修得?
你们人类修士这般高高在上的模样,当真是让人作呕。”
江河不知它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却是冷然一笑,点了点头:
“讲实话。你提出的条件,很难让一般人拒绝。只可惜让人失望的是——我似乎不是一般人。”
“什么!?”
虫蛮完全没有想到江河会拒绝。
这么明了的算盘,他怎么会拒绝!?
但江河只道:
“不好意思了,国师大人。我——有着不得不赢下的理由。”
忽然之间,虫蛮只觉得两人的头顶之上,悄然覆上了一层阴影!
那源自于江河化软抽离出的拂尘!
其实若非虫蛮有意闲谈,江河早早便动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虫蛮自以为的谋划,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的一部分。
他佯装迂回,只是为了寻找接近虫蛮的时机。
因为唯有当两人的距离拉近之时,那地境法器才能彻底将他们两个笼罩其中!
那方才延展扩散的麈尾,便是在这一刻兀自收缩,要把江河与虫蛮尽数笼罩在一起!
虫蛮欲要凭蛊虫将自己撤离出去,却不料江河已然冲至他的身边,将他尽是蛊虫的身躯死死搂在了一起——
“你——你要做什么!?”
虫蛮撕扯着沙哑的喉咙,惊骇道。
它避无可避,唯有把那飞虫尽数收回到自己的身边,与江河一并被那延展的麈尾,包裹成了一个结茧!
两人贴身相伴,虫蛮便以飞虫不断啃食起江河身上的灵光。
但江河显然在其中灌注了诸多灵气,一时半会儿防御尚还难以破开。
如此之近的距离,虫蛮无法再以汹涌的蛊火伤及江河,否则定会误伤自己,得不偿失。
它只是备感疑惑。
眼前的薛正阳这般作茧自缚,究竟是为了什么!?
将他们两人一并困如到地境法器塑成的结茧之中,就当真能挽回鲤国注定颓败的战事么!?
它十分惊惧,就要再度询问江河什么。
却见江河的手上,却忽而掌握一枚灰黑的灵丹。
而江河,只以三指作剑,点向了自己的眉心!
他以心剑致使自己强行坐忘!
紧接着,便是一阵震慑人心的刺痛,彻底把江河带入到了一片虚无之中。
那虚无里什么都不曾拥有,唯有一副画卷,倏尔展开在江河眼前。
江河早有预料,唯有时间紧迫,不容他作半点考虑。
他于虚无之中兀自打坐,牵引着画卷之中的灵机,不顾一切地向着他的灵台牵扯而来——
眼前画卷上,有关血蛮被种下的铁甲蛊的记忆,争相被灌输在了江河的脑海里。
头痛只在一瞬之间,好似惊涛怒浪向他的大脑拍来。
江河发了疯似的汲取着画卷之中的灵气,而那嗡嗡虫鸣也随着记忆在画卷之上加快演化的速度——
随之而来的,是江河明显感受到了蛊虫意识的严重侵蚀!
“啊啊啊!”
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便要就此撕碎一般,脑海之中,似是传出了诸多耳熟能详的幻听——
“爹,女儿不孝……”
“徒儿,徒儿!”
“老三!你——我要卸了你!!”
那曾经所观想过的记忆,与如今那在耳边胡乱嗡鸣的虫声,一同在江河的大脑之中撕扯、游荡、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