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那孩童慢慢成人,才发现他原是一村镇地主私生之子,可那地主妻妾成群,膝下子嗣无数,难以顾及周全,虽也包揽了他母子的吃穿用度,供他读书上学,可几年来都只活在他的记忆里。
他用功读书,以求靠才学唤来生父的目光,可惜还未高中,便得母亲病逝的噩耗,棺前他没能看到那男人的影子,只愤而感慨世道不公。
青玄子触景生情,眉宇略有动容,却不知这动容从何而来,不消片刻,唇角一勾,又戏谑道:
“这世道便是如此不公。人当为自己而活,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已是万幸,竟还将心思扑在别人身上,渴求别人的目光,简直愚不可及!”
后来再见到那生父已是数月之后,寒来暑往,却是一个小年,山中妖邪亦难以过冬,下山来寻些血肉果腹,致使山下百姓心惊胆战,人人自危。
镇里集资募来一位老道,奈何妖祟狡猾,屡屡失手,老道便欲寻一诱饵,引那邪祟落网。
可那几乎是必死之局,百姓岂愿送命,迟迟不见乡勇出面,少年不愿碌碌一生,便寻见机会,毛遂自荐。、凭过人机敏,巧言令色,诱那妖祟步步落网,又侥幸从妖祟手中逃脱。
那老道见这少年有过人胆识,身怀灵台,思虑片刻,便也带着云游四方,终是在一处山间歇脚落户,于山巅之上仰天长笑。
青玄子挑了挑眉,倒也抱有几分欣赏:
“胆识过人,机敏智慧,倒也是个角色。有这份谨慎,怕是能活些年月才对。
便如那孽障,竟不知不觉活到了天境!”
老道也有些弟子,但少年却成了最出众的一个,渐渐颇得声望,也算意气风发。
有日下山历练之时,心血来潮,回归祖籍,似要向生父证明什么,奈何赶至故里之时,才发现时过境迁,家道中落,子嗣将家产瓜分后走走散散,已不剩下什么。
那满腔的喜悦却是化作了茫然。
凡尘了断,他心中再无纠葛,于修行中出生入死,有时会为一枚珍宝杀人越货,有时会为求生苟且俯首,有时见了穷苦乞儿,也会赏下几两碎银,活得倒也潇洒自在。
青玄子跟着叹道:
“世事无常,兴衰更迭,便是人世亘古不变的真理。唯有长生问道,步步高升,方为永恒。”
那人也如是说道。
可沉吟之中,却又茫然无措,不知这一生是否真的要如自己所言般一心向道,不知这又能换来什么——
天赋终究有限,他当是走不了更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