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年大盛边境战事平息,百姓们不再为苛捐杂税所扰,各行各业经济复苏,国库也日渐充裕。
因此,今年的秋收大典举办的较前几年都要盛大隆重。
宴会厅中央,来自全国各地的戏曲歌舞,魔术杂技正争奇斗艳大放异彩,宫中御厨们今日也都大显身手,女使们不断为皇室成员及族亲的桌上端上各种珍馐佳肴。
映淳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的宫宴,把炙肉和点心塞满了小嘴,盯着舞台看花了眼,忽然听得“咻”的一声厉响,一道光一闪而过,顷刻间在夜空中炸开满天绚丽色彩,如璀璨星光,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本就正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在人们的赞叹声中更热烈沸腾起来,映淳兴奋的小脸儿都红了,追着那色彩迸出的方向飞跑过去,夹在鼎沸的人声中扯着脖子高喊:“爹!娘!看呀是烟花!好漂亮呀!”
转头一看,哪还有爹娘的影子?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跑的太快和爹娘走散了。
萧映淳心中一慌,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往哪里走能回去,正急得要哭出来,人群中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不是映淳郡主吗?”
被人群簇拥着站在她面前的,竟是映淳的皇伯伯,当今王上萧承睿。
“萧映淳见过皇伯伯,皇伯伯重阳安康。”映淳忙低头屈膝,向王上做了个万福。
“映淳郡主今日真漂亮啊,”萧承睿朝着她笑了笑:“怎么没跟燕王和燕王妃在一起呢?这宫宴上人员庞杂,可当心走散了,走,皇伯伯带你寻他们去。”
映淳闷着头快步跟着萧承睿,抿着小嘴一声不吭,她心里是有些惧怕这位皇伯伯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皇伯伯的眼中有太多复杂情绪,让她看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无论是喜悦还是恼怒悲伤,他仿佛总是一副似笑非笑,讳莫如深的样子。
“怎么了映淳郡主,和皇伯伯还拘束什么?”萧承睿一挥袖,身后跟从的人们就自动远远的退开。
“朕听闻映淳郡主平日在演武场和兄弟们比试起来最是意气风发,朕的启元启荣都不是你的对手?”
“那都是皇兄皇弟们让着我的。”萧映淳行云流水地背着往日爹爹教给她的说辞。
“哈哈哈哈,想不到映淳郡主还是个谦虚的女中豪杰,比你爹爹燕王小时候要强。”萧承睿笑声爽朗。
“今日宫宴,映淳郡主开心吗?”
“开心的!”映淳的眼睛才亮了亮:“见了许多从未见过的吃的玩的,还有好看的烟花!”
“那你弟弟启焕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啊?”萧承睿看似不经意地一问,眸中色彩却晦暗危险起来。
“萧启焕那个小病猫!”映淳像想到了什么令人气愤的事似的撅起了嘴巴:“前几日刚发了高热,现在又起水痘!病个没完,整日的躺在床上喝药,又不能陪我出来玩,还要劳烦娘亲照顾他,我都要烦死了!”
“映淳,启焕身体不好,你做姐姐的该多照顾体谅他一些。改日朕政事不忙,亲自去燕王府上看看我这位小皇侄。”
“那映淳替弟弟谢过皇伯伯。”映淳又停下脚步对着萧承睿福了福身。
“你父母在那儿呢,去吧。”
映淳抬头就看见焦急迎过来的我和萧承煦,忙跑过去拉住娘亲的手。
萧承睿朗声笑道:“燕王夫妻俩可真是几年如一日的浓情蜜意,只顾着谈情说爱把孩子都弄丢了吧?还是朕帮你们找回来的。”
我和萧承煦都面上一红,萧承煦上前鞠躬道:“是臣疏忽大意,多谢王上。”
“刚与映淳郡主说了,朕改日要去燕王府看看朕那位堂侄,自那孩子出生起就没见过一面,如今也有六年了,是我这做伯父的失职。”萧承睿掐着腰间玉带原地站住,双眼盯住了萧承煦瞧他的神色。
“王上折煞臣了。”萧承煦匆匆撩袍跪地,抱拳于胸前说道:“这许多年未带启焕拜望王上,本是臣的过错,奈何启焕身子太弱无法出门,劳烦王上屈尊至府中探望,臣必定亲至宫门迎驾。”
萧承煦话说的恭敬之至,两眼却望着地面,脸上无半分情绪波动。
萧承睿勉强弯了弯嘴角:“那便与燕王说定了。”
宫宴直至后半夜才结束,宾客们的车马从宫门涌出,四散离去。
萧承煦抱映淳骑着追云,我在身边骑着宫中前几年新买的白鬃母马珍珠,两马并驾齐驱,车夫驾着辆牛拉的车驾紧随其后。
“映淳啊,娘亲抱你进车里睡?这样睡要着凉的。”我轻轻晃一晃窝在萧承煦怀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映淳。
“不要,我要骑马。”映淳揉揉眼睛,挺起小腰板坐直了。
“那娘亲抱你骑珍珠吧,你爹爹夜里饮了酒,当心摔了你。”
萧承煦马上挺了挺脊背瞪大眼睛,证明他绝对清醒,还空出一只手来把映淳往自己的披风里裹的更严实了些。
我见了萧承煦这孩子气的举动不禁笑弯了眼角,映淳还浑然不知,苦着张小脸儿抱怨:“娘,珍珠太矮啦!跑的又慢,爹爹说追云当年在战场上,可日行千里呢。”
“珍珠是因为肚子里有小马驹了才跑不快的,但淳儿你看,追云也心甘情愿的陪着它慢走啊。”
“这就像娘亲梳妆的时候,爹爹愿意在旁边等候一样?”映淳笑嘻嘻抬头看萧承煦。
“这时候小脑瓜可灵光了。”萧承煦知道映淳就爱嘲笑他害羞的模样,故意直视前方不低头去看映淳的笑眼:“扶稳了。”
“爹爹,珍珠要是生了小马驹,能不能送给淳儿啊?”映淳见爹爹不理她,又打起新的小算盘。
“大刀你也要,小马你也要,倒是什么都叫你占去了,不给启焕留些什么?再说,若是珍珠生匹劣马,看你到哪里哭去。”萧承煦在映淳的小圆脸蛋儿上掐了一把,结果掐了两指的脂粉,嫌弃地在披风上掸了掸。
“淳儿是姐姐,以后要保护启焕的!若是启焕喜欢,我让给他就是了,再说小马可以再生,爹的兵器房里也满满的都是兵器,不是随便启焕挑的嘛。”
“你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呀映淳郡主,爹满房的兵器就由你一人做主了?”萧承煦一话里带刺就叫映淳郡主,映淳一听爹爹语气不对,哈哈干笑两声抱了萧承煦的胳膊哼哼着撒娇求原谅。
“追云和珍珠都是良马,不会生出劣马的。”一直笑着看父女俩拌嘴的我忽然发声。
“就像爹娘生了淳儿和弟弟一样?”映淳在萧承煦怀里拱了半天又开始犯困,用小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对,就像淳儿和弟弟一样。”我和萧承煦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这眼神中的深意,只有我们两人才了解。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不玩...骗皇伯伯的游戏了?”映淳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又软在萧承煦怀里。
“淳儿看弟弟...好可怜。”小姑娘睡意惺忪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却像一块大石压在夫妻俩的心上。
“不远了,映淳。”萧承煦不知不觉攥紧了握缰绳的拳头:“爹答应你和弟弟,会让这一天尽快到来的。”
前方仍是夜幕沉沉。
但黎明终将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