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頠看向王戎,有些惊讶他这个酒家女子怎会识得他,王戎只略一颔首,并不显出自己也认出了对方。
那女子望了一眼两人身后马车,暗暗奇道,这样的大官竟然独自出行而无侍从跟随,又一瞥身后,见父亲没有出来,便小心翼翼地道:“我叫阿桃,听母亲说过公子风采,从小就十分仰慕,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裴頠用眼神劝王戎不必多作纠缠,却不料他不为所动,反而直视着酒家女道:
“你说。”
“我母亲最喜爱的便是文人雅士之风,只恨自己才学浅薄……今日若能得王公子墨宝一件,也算了母亲一桩心愿。”
她一直用着公子的称呼,仿佛他还是多年前的那个令酒家女倾倒的年轻人。
王戎略一沉吟,点头同意了。然而他却没有排开平日里论文习字的架势,只要了一支普通的笔,点了粗炭作墨,信手便在酒垆里灰黄的土壁上挥毫:
饮酒黄垆下,相与竹林间。
昔人随风去,岁月自遐迁。
咫尺渺茫处,山川一何远。
莫学风流子,零落不忍见。
诗的意思很浅显,任谁都能看明白,阿桃却怔住了。素有盛名的王濬冲,让母亲心心念念的风流人物,叫人莫学风流。
墨迹深深地陷入墙面,仿佛皱着的眉头,越是忧思越是难解。阿桃回过神来,只见那两人的已马车在轱辘轱辘的声响中渐渐远去,正向着那落寞的夕阳,几缕零落的余晖拖在地上,把孤独的车辙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