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睁眼的时候,晃硕正抱着她从地下车库走进电梯,任辉走在他们身后。晃硕的非人类的赤金色眼珠在昏暗的环境下尤其明显,像是森林暗处藏匿的野兽,盯着误入者的脖子随时扑来咬断喉咙,所有进入祂眼前的生物都有可能是祂的猎物。女孩变动的呼吸和绷紧的身体很快引起晃硕的注意,祂低头和小姑娘对视。女孩的双手被绑住放在胸前,双脚也被捆住,没有封住嘴,但她害怕过了头,微微张开嘴唇只是为了帮助鼻子应付太过急促的呼吸,发不出一点声音。晃硕挨着女孩身体的部分都能感受到她鼓动的、快速的心跳。
“你杀人时候也这样?”晃硕掂了掂她,哄孩子似的。
女孩慌张地双手一起拉住晃硕衣服,差点叫出来,看上去快要被吓唬哭。她发抖的呼吸声几乎盖过了她说话的声音:“我没有……”
“没有。”晃硕重复了一遍,“没有吓成这样,还是没有杀那个男人?”
女孩没有给出答案,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祂,想把身体蜷缩成一团。
电梯门展开,晃硕抱着她出去。女孩不知道这是哪儿,看上去像酒店客房的走廊,她没有来过,也不知道这是哪,她在被敲晕之后就对时间没了概念,除了要面对这些来历不明的杀手,因为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见什么人而焦灼,还要想如果能顺利回家要用什么借口骗过家人的质问。
她看见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男子,左边的那个戴着一根金链子,右边的把墨镜挂在衣领上。晃硕对着他们两个抬抬下巴,“大佬要嘅。” 戴金链子的男人把门推开,晃硕带着女孩走进去。房间很大,有一半的地板上铺着半透明的白色塑料纸,有塑料纸的地板上站着一群人、上躺着三个人;那三个人一丝不挂,只有手脚被绑了麻绳,他们三个身上都有很多血迹和青紫色的淤痕,歪歪扭扭蜷缩在地上,像极了三条死鱼。左边的和中间的人,连呼吸的起伏都已经很微弱了;右边的人在挣扎着爬起来,口中用有闽南口音的华语急切地对这站在塑料纸的边缘、穿着白西装的男人求情:“……我不知道东哥是过来躲您啊,我要是知一定想方设法让您知道,我怎么敢做叛徒啊干爹!我只是不敢问他,东哥脾气很大您知道的,他闯进我家,我的妻儿都在我不敢不收他的钱……”
女孩不敢东张西望,但又忍不住看向她从未看过的场景。那个求情的人被拴着手脚,但依然努力的手脚并用想靠近穿着白西装的男人,嘴里哭着喊着,那样子低微又可怜,仿佛一条濒死的虫,不断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生机。那个人扑腾几下,双手颤抖着向白色的西装裤腿伸去,下一秒又被边上的年轻男性踹开,接着在背上、肚子上重重踢了好几次——女孩猜那个穿着白西装的男人是这个房间里地位最高的。
原本站在旁边的一群人也跟着一起,踩或者踹,把那个可怜人当做一只虫一样对待。
晃硕把女孩扔到塑料纸外的沙发椅里,沙发对着一张茶几和一张长沙发,便走开了。任辉找了一把空椅子放女孩的书包和伞。穿着白西装的林嘉文侧过脑袋,往后瞥了一眼进来的人,又转回头不紧不慢等那群年轻男人继续,过了一会儿,他不紧不慢地叫停,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马上遵从了指令。
“是啊,东仔脾气大,你怕惹他也是人之常情。”林嘉文嘴角向上仰,但眼睛却始终没有笑意,“你做出的选择我也会尊重,怕阿东就不能怕我了,你说是不是。妻儿都是无辜的,帮会里的兄弟会帮忙照顾。”说完他便踩出铺在地上的塑料布,而他身后的打手们将地上的人围在中间,继续刚刚被制止的殴打。沉闷的撞击声和惨烈的哭嚎吸引了女孩的所有注意,她倚在沙发里惊愕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血液喷溅到塑料布上,看着一个人的皮肤慢慢变得血肉模糊。
林嘉文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被绑着手和脚的小姑娘往后缩了缩,在柔软的沙发坐垫上扭动了几下,尝试在一群并不和善的陌生人面前坐正,但难以掌握平衡,还是歪在扶手上。
“你怎么绑住她。”林嘉文看着狐狸抓来的兔子,上下打量。
“不绑好调皮,打了阿辉撒腿就逃。”晃硕添油加醋地描述,罢了还不忘加一句:“佢真好似兔仔啦。”
“把人家松开,搞得我们拐卖一样。”
任辉过去和女孩说了一句:“别乱动。”把她手腕和脚踝上的尼龙扎带割开。女孩终于可以调整自己,端端正正坐在沙发里;太过柔软的内芯让她凹陷在里面,脚碰不到地面。
林嘉文没有着急对眼前的小姑娘进行质问,而是从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从容地拿出大小不一的密封袋,一个一个按照顺序排列在茶几桌面上。第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个易拉罐,薄薄的金属被捏得歪歪扭扭;第二个里面装了一颗啤酒瓶盖,凹起来的造型表示了它已经被是被启瓶器掰过;第三个密封袋里装着一缕被拢成几圈的黑色长头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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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好了之后,林嘉文抬头看向紧张的女高中生,以皮笑肉不笑的方式温和地看着她,问道:“第一次?”
女孩愣愣的,一副未听明白的样子。穿白西装的话事人也不着急需要她的回答,就盯着她慌张的眼睛,等待女孩接上这个对话。房间另一边的处刑还在继续,靴子踢在皮肉骨头上的声音闷闷的,晃硕站在外围制造把玩祂那把红色的短刀,制造一些脆的声响,音量不大,节奏平稳的一下接着一下。
被围在中心的小姑娘在半分钟之后终于抗不下气氛中的压强,发出一声细如蚊呐的“嗯”声,又短又急促,比起答应更像是一声抽气。
林嘉文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他伸手指向第一个袋子:“你买的啤酒,酒精度数只有四点六,大部分啤酒的度数都不过三度、五度,你在这里面用感冒药效果肯定不够,而且颗粒沉在底下没有全部融化开。”说完了把袋子拿起来递到女孩面前,“要不要自己看一看?”
小姑娘局促地左右摇头,往沙发里缩了缩。
接着林嘉文放下了装着易拉罐的袋子,拿起第二个装着啤酒瓶盖子的密封袋,“可能你已经想到了,度数太低的啤酒不够,所以还买了其他的,是不是从爸爸或者爷爷那里,有说过如果混着喝人很容易醉倒?”
这次女孩没有继续愣着没有反应,接上了他的问题,用点脑袋回答他的问句。
“但是还不够,便利店里能买到的酒本来就少,你又是学生,不可能去酒行,人家不会卖给你。”林嘉文隔着密封袋,在啤酒盖子的边缘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指尖挨着边缘的一个齿口,伸手给女孩看,“过来点看看这是什么。”
女孩先眨了眨眼,慢慢从沙发的深处挪出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盖子的齿口尖端有一片褐色的痕迹,女孩仔细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个小小的划痕,但已经快痊愈,只剩下一点点没有完全掉下的痂。她抬头看看依然盯着她的男人,小声地说:“我的血?”
“是啊。”林嘉文回答,“就算是一点点,这种东西也不能留在现场,而且你留了不止一个。”
女孩顺着他的话,看了看那一缕头发,长度和她的头发相似。
“这根头发,是从他的手里拿下来的。”林嘉文放下了那些证物,身体前倾胳膊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和女孩的视线平齐,“你本来想用酒和药,让他看上去是误食,吃了头孢颗粒还喝酒活该寻死,但你发现你准备得不对,所以你换了个方法。浴室里有一个浴缸,这是他自己非要穷讲究的习惯,给你一个现成的备用方案,也让你之前的酒钱没有白花。你当时也是这样子编着头发的吗?”
女孩始终不敢和林嘉文长超过十秒对视,她点头的时候视线往下落在桌面上。
“看过侦探小说吗?”林嘉文又问。
她还是只点头。
“如果是差佬,他们会查得更仔细,法医啊、痕迹鉴定啊,你这个年龄会看电视剧肯定知道。那你要怎么办?”林嘉文的语气仿佛真的在和一个小孩说话,停下来等待女孩的回答,比起质问出信息更似讲道理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