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油画

蔸娘穿着浅蓝色的一套正装,站在晚宴的角落里,肢体多少有点僵硬。她身边是和她穿着完全不似同一个季节的蓝老板。蓝老板身着一件通身黑色的晚礼服裙,裙子是贴合身材的设计,裙摆像是微微张开的金鱼尾巴,能够随着她的动作摆动,把本就挺拔优雅的女人衬托得更加优雅韵味;珍珠项链恰到好处的长度,把蓝老板本就优雅如天鹅的脖颈,展示出更好看的效果,她的耳垂上还戴了一对大颗的珍珠耳环,随着她说话、或者发笑、或是伸手,而轻轻晃动。蔸娘看着她流利地和其他客人说话,有的人似乎很久之前就认识蓝老板,有些明显是通过朋友而第一次认识,但无论是什么样的人,蓝老板都能应对自如。

蓝老板从穿着燕尾服的侍者端来的托盘上,拿上了两支高脚杯,在其他人交谈的空隙中,抽身一会儿,把其中一支高脚杯递给蔸娘,并小声地用了普通话和蔸娘说:“别和个假人一样傻站在这里。”

蔸娘接过那个高脚杯,眨眨眼睛,露出无辜并且无助的表情,“这是酒吧?”

蓝老板一边抽空对和她打招呼的人回复一个笑,马上又转过脸去,笑容一瞬间消散爬上一点不耐烦,她似乎也并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继续低声和蔸娘说话:“只是香槟,和泡水没有区别。”

“没准我对酒精过敏呢。”

“那正好给我借口进这里的客房,把你丢在客房里,我去找他们话事人的老婆。”

“那个不是吗?”蔸娘偷偷指了指站在宴会的中央的一位上了年纪的夫人。那位夫人虽然头发已经变得灰白,白色的发丝掺杂在原本栗棕色的发丝里,皱纹也印在了她的眼角上,但是她穿着得体的套装,笑得和蔼可亲,精神极好的样子。

“噢,莉莉安·唐,那个曾经是。”蓝老板显然已经看见了她,只是迟迟还没上去接触。

“曾经是?”蔸娘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她的丈夫曾经是布鲁斯罗宾的一把手,差不多是白手起家,建立了他们的帮派。听说一开始只是一间小小的面包铺子,也算是时势造英雄的例子。”

“那她丈夫好厉害的。但现在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

“你看看她的年龄,她的丈夫比她年长了十二岁,前两年刚刚去世。”

“噢……那她现在岂不是在帮派里孤立无援吗?”

蓝老板饮下一口香槟,继续说道:“算是。面子上总要说得过去,不能把曾经起家的话事人的遗孀扫地出门,再说,对于一个帮派来说,养一个年迈的女人花不了多少钱,只要给不错的屋子住,带个小院子,每月送些足够衣食住行的钱,这些钱帮派一般都是出得起的。”

蔸娘看着那位唐女士,她的身边只是有寥寥几位女士,陪她聊天,偶尔有一些男人过去问好,但花费的时间也不过是半分钟或者一分钟的。失去了权利之后就会被冷落,人们对势力的崇拜似乎在这里展开了教科书一样的经典案例,教导着这个站在角落的小姑娘。

“那,我们要找的人还没有出现吗?”蔸娘问。

“宴会的主人,想要什么时候到是他们的选择权利。”蓝老板似乎很想翻个白眼,但是碍于在眼下的场合,硬生生控制住了。

蔸娘轻轻“哦”了一声,视线越过人群,远远看着那位莉莉安唐女士。她依然保持着富有亲和力的笑容,在和身边的金发女人说话。蔸娘心里想着,如果在她的丈夫还在世的时候,是不是她的身边也会像其他手握权利、拥有地位的人的妻子们一样,边上簇拥着笑脸相迎的人,她现在是不是有落差,还是说她已经习惯了这份落差,或者,早就有心里准备。

她看见莉莉安女士在某一瞬间,似乎是抓住了她的视线,隔着远远的人群,与她对上了眼睛。那是一种很温和的目光,如果让蔸娘用一种比喻来形容,大概是午后的阳光照在新换洗的床单上,这般舒适的状态。蔸娘甚至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意识到自己直勾勾的注目有些不礼貌,才慌忙地远远地对着莉莉安女士点点脑袋,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用肢体语言尝试问好。而莉莉安女士依然笑着,对她举了举手中的红酒杯。这次安静的交流没有打扰到任何人,也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人群中出现了一点骚动,蔸娘与莉莉安女士的对视被打断。蔸娘循着声音,终于看见了这个宴会的主人——萨默斯·赫里伯托,以及他的妻子琳达·赫里伯托。

蔸娘挪了挪脚步,往蓝老板身边更靠近了一些。她担心,蓝老板会为了去接近那位帮派首脑的夫人,而直接把她落在这里。

不过幸好没有。

琳达挽着萨默斯的胳膊,两人从门外走进来。在蔸娘看来,赫里伯托夫妇看上去并不登对。萨默斯·赫里伯托看上去已过中年,头顶的头发已经有一片变得稀疏,露出一片头皮的颜色,被发型勉强遮挡住,但是还是能在灯光下被发现,反着光,油光发亮的;他的身形不算魁梧反而有些肥胖,肚子有些突出地挺着,相貌不算周正好看,只能算是平庸,放在人群中大概只会被当做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他的穿着则十分考究,剪裁精良的戗驳领西装,戴着一枚精致的胸针,让他纯黑色的西装有了吸引视线的亮眼部分。

小主,

而琳达·赫里伯托,她站在丈夫旁边,就像一支被绿叶与淤泥衬托得极其耀眼的百合花。她本身就皮肤极其白皙,浅金色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长长的,发梢垂在腰部以下,在灯光的照射下,她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一层金边,好似即便在黑暗的环境当中,她依然也会入夜明珠一样绽放出光泽来。同时她看上去又是那么的纤瘦和娇弱,她个子并不矮小,穿着高跟鞋和他丈夫差不多一般高,但是看上去极其瘦弱。她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裙摆恰好落在身后一点,能拖在地上,长裙的设计让她能展露出身材,露出一对骨节分明的肩膀在灯光下发光,她的胳膊,纤细地让蔸娘担心只要有人用力一握,就会不小心弄断、弄伤。

姗姗来迟的东道主夫妇,看上去并没有为自己的迟到而感到抱歉。赫里伯托先生只是朝着众人挥了挥手,轻松地玩笑着说:“来迟了,但你们知道的,女士都是注重打扮的。”这样简单地,把迟到的原因都推给了琳达身上。而琳达就像一尊雪白的雕塑像一样,面无表情的,没有因为丈夫的话而展露出不悦,也没有因为丈夫的话引得一些男人发笑,而一起跟着笑一笑,就是一副全然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这场宴会,就像她才是一位观众,这些客人只是一场演出的演员,仅此而已。

慈善晚会现在才算终于开始。穿着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的几位侍者,搬出五张装裱好了的大型油画,每一张都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

赫里伯托先生鼓起了掌来,接着,宴会上的人也都跟着拍手,大概是想要赞叹这些画作,跟着的人倒也不一定知道,赫里伯托先生为什么要鼓掌,只是为了迎合而跟随者。甚至有人更激动点,把鼓掌变成了喝彩,大声用法语叫喊着“精彩”。

“我